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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腰斩?

曹府,后院。 曹霜絮从梦中醒来,睁开朦胧美眸看向窗户,透过窗察觉到天色尚早,隐约能听见下人们洒扫的细微响动。 “樱桃,樱桃。”她轻唤了两声。 小丫鬟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一个扫把:“小姐你醒啦!今天醒的有些早呢。” 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她本不用做洒扫的工作,自然有其他下人收拾,但樱桃是个爱忙活的,所以小姐房间及门前一片区域,几乎都是她来打扫,只有在陪小姐出门时,才会交给其他下人。 曹霜絮走下床,揉了揉惺忪睡眼,嗔骂道:“你的意思是我经常睡懒觉咯?” 樱桃嘻笑道:“也不是经常,是每天都在睡懒觉。” “好你个死丫头,就不怕我让人撕了你的嘴。”话是这么说,但曹霜絮柔美的俏脸哪有半分恼意,反而带着一抹慵懒的轻笑。 她径直来到放着铜镜的桌子前坐下,樱桃很有眼力见的先用水盆里的清水净手,刚打扫过的手是不能触碰主子的,随后她才来到曹霜絮身后,一手拿梳子,一手拾起一缕秀发,为小姐梳头。 曹霜絮从抽屉里取出一根眉笔,对着铜镜为自己画眉。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曹霜絮随口问道。 樱桃:“差不多卯正一刻了,小姐。” “爹爹差不多应该到衙门了。”曹霜絮道。 樱桃则说道:“还没呢,老爷要先带那个登徒子去街道司,然后再去知府衙门。” 曹霜絮手中的眉笔一顿,蹙眉道:“希望那个人别惹出什么事端就好。” 樱桃啄了啄脑袋道:“我也担心呢,昨日在府门前打断那两个下人的腿时,我便觉得那登徒子是个不安分的。” 听她一说,曹霜絮柳眉微蹙,反而显得更担忧了。 ······ 街道司衙门,门口。 手拿竹竿,脚跨黑驴,王令悠然自得的来到街道司门前,从驴背上翻身落地,小黑驴终于如愿以偿吃到了胡萝卜。 “早上好诸位,以后就是同僚了,你好你好,幸会幸会......”他像个自来熟,挨个跟聚集在门口的侍城人握手打招呼。 众人都懵了,不明白他干嘛的,一道道错愕的目光聚集在王令身上。 他打圈问好刚进行到一半,突然被一个侍城人打断:“你是何人?” 王令笑着打掉对方抓着自己小臂的手:“诶~!你看我,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王令,以后咱们就是同僚了,请多关照,请多关照!” “王令?”众人面面相觑,表示不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这时曹庸掀开了帘子看了过来。 侍城人一看是知府大人,纷纷行礼:“曹大人!” 曹庸略微颔首,问道:“汤小旗在何处?”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同一个方向。 王令和曹庸的目光也随之移动,看见了貌似正在对峙的两伙人,那个少女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王令眯了眯眼,大步走了过去,他边走边喊:“哎哟,小鱼你在这儿啊,我说怎么摸了一遍没摸到你呢,啊不是!是我挨个打招呼都没见到你,在这边干嘛呢这是?哟,左兄也在啊!” 曹庸看出汤小鱼似乎和人产生矛盾了,但他并不着急询问,而是走出轿子,选择站在原地观望。 侍城人们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们都知道汤小鱼和曹大人关系极深,当初汤小鱼能进街道司,多亏这位知府大人从中游说,才让汤小鱼破格录取,对此许多人虽心有不满,却不敢当面说出来,只敢私下里给汤小鱼使绊子穿小鞋。 今早本想整一整汤小鱼,怎料曹庸出现在这里,若真是被她告上一状,少不了指挥使大人的责罚。 众人隐晦的看向角落,一个略显发福的疤脸年轻男子抱着刀倚墙而立,冷厉的目光正盯着王令的背影,一言不发。 大房小旗官,李耸。 总旗不用应卯,在卯时末上衙即可,负责点卯的通常时各房的小旗官轮值,今天正轮到李挺,而这场事端也是他牵的头 此时王令来到两伙人中间,对汤小鱼笑道:“今天我可就把自己交给你了。” 汤小鱼没想到这个家伙会突然出现,他还不是街道司的一员,按说不用参加点卯,随便挑个自己在衙的时间过来就行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汤小鱼的问道。 “你这话问的,我这不是想给领导留下好印象吗!额...这两位是?”王令看向张占义田明等人问道,他看得出来,这两个人是头。 结果汤小鱼不屑的撇过头,哼了一声,不作回答。 王令有些尴尬的愣了愣,然后看向一旁的左玉城。 在看到曹庸的官轿的那一刻,左玉城就知道这场冲突结束了,他知道,以汤小鱼的性子,此时肯定怒气未消,不愿提及两人,可能是不想脏了自己的嘴。 老练的他笑着给王令做介绍,当起了汤小鱼的嘴替,赶忙介绍道:“哦,这两位分别是四房和六房的小旗官。” 王令闻言,瞬间变得笑容谄媚,伸出一只手道:“原来是领导啊,失敬失敬,在下王令。” 张占义和田明相视一眼,都有些摸不清王令的来路,但却可以确定此人和汤小鱼关系莫逆,加上又是跟着曹庸过来的,不由得心生警惕。 王令见他们不与自己握手,随即小幅度的抬了抬自己的手,提醒他们,自己的手还举着呢,你们好歹握一下,不然我多尴尬? 二人犹豫了一下,隐晦的看向远处的疤脸男子。 李耸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后,张占义眼神一凝,一掌挥出,“啪”的一声打飞王令的手。 “哪来的狗 娘养的杂种!” 二房的人刚要动怒,却见王令那只手借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和张占义的手握在了一起,这诡异的一幕,令在场众人惊讶不已。 “没想到你们这里也有这个礼节啊,先击掌后握手!我懂,我懂。”王令嬉皮笑脸道。 张占义横眉倒竖,手上暗暗发力,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然而,他刚要得意,便感到一股更大的力施加在自己的手掌上,捏得他手骨嘎嘎作响,他想将手抽回来,却被王令死死钳住不能自拔。 他一脸惊骇的看向王令,回应他的只有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 “混战东西!”被一个毛头小子钳制住,让张占义感觉自己很没有面子,顿时气急败坏,另一只手五指握拳,沙包大的拳头轰向王令的脑袋。 王令另一只手还吊在胸前,唯一一只手正与对方握在一起,一时无法御敌,张占义就是欺负他这一点。 “你敢!” “无耻!” “公子小心!” 众人纷纷出声,可他们听到的却是张占义发出的凄厉惨叫。 “啊啊啊啊啊!!!!” 王令在他出拳的那一刻,翻手反扣住对方的手腕,对方小臂内侧的方向猛地一压,竟生生将张占义的右手折断变形,手腕处一节骨头眼看就要破皮而出,甚是骇人。 “我是不是笑脸给多了?”王令恶狠狠的狞笑道,方才那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荡然无存,一股子凶厉之气涌现双眸。 “你瞅瞅你那一脸横呲肉,肥头大耳一脸坑,苍蝇落你脸上都得栽个跟头,小爷跟你握手是看得起你,你怎么不懂得见好就收呢?非得惹我动怒?” 刚才他就看出两伙人是在对峙,估计要不是他和曹庸的出现,这里就要打起来了,汤小鱼肯定不是那挑事的人,那么就是这伙人在找事,该帮谁王令还是拎得清的。 “大胆!” 唰唰唰,田明等人纷纷拔刀对准王令。 他们本以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是个绣花枕头,不成想竟是这么个狠戾角色,田明隐晦的看了张占义几近报废的右手,不养个一年半载怕是好不了了。 张占义身位小旗官,武力自然不弱,而这个年轻人能让他吃这么大的亏,已经不是寻常人了。 唰唰唰。 拔刀的声音再次响成一片,二房的侍城卫同样抽出了佩刀。 这时大武也已经来到王令身边,一副要跟对方拼命的架势,刚才见公子有危险,吓得他赶紧跑了过来。 远处的那些侍城人见状,也不再看热闹了,李耸给自己的亲信使了个眼色。 那名亲信大喊道:“快去帮忙!” 他也没说帮什么忙,帮忙劝架还是帮忙打架,反正侍城人都是人精,哪能不懂什么意思?他们一窝蜂涌过了过去,将王令为中心形成包围圈,顺带把汤小鱼等二房的人也围在了当中。 “你们想干什么?!都给我住手!”曹庸暗道不好,立马出声呵斥,他本是带王令来适应环境的,没想到这小子一来就惹出这么大的事端,心中万分焦急。 李耸这会儿来到曹庸面前,装模作样行了一礼,而后开口道:“曹大人,此人伤了我街道司的小旗官,我需要将他带回衙门,还请大人莫要阻拦。” 知府能治理一州,却办法插手街道司的事务,两个衙门是相互协作关系,而非上下级。 曹庸把汤小鱼送入街道司,也不过是卖了几两人情给杜明堂,并不意味着杜明堂是他下属,官场上的人情往来罢了,王令确实是打伤了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便他身位一州知府,也不能阻止侍城人。 但是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的。 “这个年轻人来头不小,李耸,本官奉劝你一句,莫要自毁前程。”曹庸的语气明显带着威胁。 李耸目光闪动,但依旧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街道司拿人,不论出身。” 曹庸皱眉冷哼一声,大袖一甩,朝着人群方向疾驰而去,可他还没走几步,却见一人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街道司的大门外,沉声喝道:“都住手。” 众人纷纷侧目,看向衙门大门方向,那里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五官分明,如雕刻般俊美异常,穿着和侍城人类似的黑色制服,腰配长刀,头戴官帽,负手立于台阶之上。 这个突然出现的中年男人,正神情严肃的凝视王令和众侍城人。 侍城人们见到这个男人,立马收敛,齐声作揖道:“见过指挥使大人。” 王令眉毛一挑,以审视的目光看向杜明堂,对他第一印象竟然是:这老小子长得还挺好看。 随即他又立马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靠!老子是直的! 曹庸见杜明堂出手阻拦,算是松了一口气,但依旧言语讥讽道:“杜大人,治下有方啊,没想到现在这街道司,连我这个青州城主官都不放在眼里。” 杜明堂不咸不淡地斜了曹庸一眼,回了句和李耸一样的话:“街道司拿人,不论出身。” “哼!”曹庸冷哼一声,大袖一甩背到身后,不去看他。 街道司的风格一向如此,再说,的的确确是王令理亏在先,他也确实无权干涉,最多是利用关系将王令保下来。 杜明堂不去看曹庸,而是负手走向人群,曹庸见状先是一愣,随即跟了过去。 二人走到侍城人中间,曹庸来到王令身边,先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紧接着叹息一声,这是在责怪他的鲁莽,又觉得事情有些难以处理。 而杜明谈则是看着这个年轻人,语气平淡的说道:“放开他吧,街道司若是要擒住你,一个小旗官挡不住。” 王令松开了张占义的猪手,浮现起轻佻的笑容,调侃道:“那要是擒下你,是不是就能挡住了?” 杜明堂沉默片刻,颔首道:“你可以一试。” 王令皱眉,这个人虽然不像昨夜那个黑衣男子一样给他强大的压迫感,但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他无论如何也拿不下。 “你待如何?”王令冷声道。 杜明堂瞥了一眼张占义,猪脸汉子立马委屈道:“请使尊为我做主!” 李耸和田明对视一眼,带头说道:“此人当街行凶,请使尊为我等做主!” “请使尊为我等做主!” 除二方外,众侍城人齐声说道。 汤小鱼直起身,焦急解释道:“是张占义、田明等人动手在先,王令绝不是目无法纪之人,请使尊明鉴。” 她身后二房的侍城人也一个个跳出来解释。 “分明是他们先过来侮辱小鱼,这位兄弟本来是想过来打个招呼,张小旗不但动手打了他,还使阴招暗算,是他自己技不如人,才受此重伤,请使尊明鉴。” “使尊明鉴!” 杜明堂皱了皱眉,众人还以为他是拿不准主意。 这时,李耸见状咬了咬牙,跳出来恶狠狠的说道:“即便如此,以民犯官乃是重罪,他就算有一万个理由,今日也定当不能放过!不然街道司在青州如何立威?另外,此人与二房小旗官汤小鱼相识,刚才大家都看到了,他们二人极为熟络,属下怀疑,此人极有可能是汤小鱼唆使,请使尊将汤小鱼和此人一并交由属下审问,顶查个水落石出!” 曹庸闻言皱眉,有些紧张的看向杜明堂,而对方对于他的目光毫无察觉,依旧在苦思冥想着什么。 “你!”汤小鱼又气又急,偏偏又不知该如何辩驳。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李耸除了那句怀疑是她指使王令的话外,其他都是实话,正如他所言,民反官是重罪,轻则杖三十,重则腰斩。 而王令刚刚达到了腰斩的级别,行凶致残。 汤小鱼想到这里,眼睛忽然红了,虽然她不确定王令是不是为了自己出头,但若非他过来和自己打招呼,也不会得罪张占义,惹下这等罪过。 汤小鱼红着眼,先是愧疚的看了一眼王令的背影,然后怒火中烧的看向对面两个始作俑者。 张占义和田明见汤小鱼这幅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禁得意起来,冷笑注视着汤小鱼,仿佛在说,你完了。 而李耸则隐晦的看向杜明堂。 杜明堂在他说完以后,似是方才思虑的事情想明白了,眉头舒展。 李耸见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已经开始在心里思忖该用哪套刑具招呼这个狂妄的小子,好让他说出汤小鱼是幕后指使的事实。 其实他大概已经猜到了王令的身份,就是传闻中那个准备和汤小鱼一起竞争二房总旗的新人,如今有机会一石二鸟,想必回到大房讲给总旗听,他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还会向指挥使保举自己成为二房的总旗。 大房和二房本无恩怨,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汤小鱼,大房总旗张继峰对汤小鱼可谓恨之入骨。 曹庸面沉似水,他看着杜明堂,还真害怕他把王令拖到菜市口腰斩,于是用威胁的语气说道:“杜明堂,你当真要斩他?” 杜明堂看了他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王令,他没说话,就只是看着这个年轻人。 王令听曹庸这么一说,瞬间懵了,斩他?斩谁?不会是我吧...... 左玉城悄无声息的来到王令身边,小声说道:“你太冲动了,怎么敢跟有官身的动手?这是重罪啊,你打得轻了还好说,也就是挨一顿板子,伤人致残是要腰斩的,街道司是独立衙门,辅助地方维护秩序,但不归任何地方官员管辖,最多协助调遣,你这不是让小鱼和曹大人为难吗?” 啥?打了这么小的官就要砍了?不是,我以为打完人,曹庸站出来三两句话就能摆平呢,合着他不好使啊?!那我装这个叉干什么!怎么早没人和我说这些啊! 王令傻了,他刚才真不是一时气血上涌,而是觉得曹庸既然是整个青州的大佬,打这么个小吏,自己想要脱罪,不是大佬一句话的事吗?他哪知道街道司竟然是这么特别的存在,之前听老孙头介绍,还以为是个城管大队呢! 他刚来这个世界就跟着老孙头当了流民,过了三个月的苦日子,昨天刚被分配了工作,还是国家公务员,铁饭碗,原以为苦尽甘来,至此走上人生巅峰,这下好了,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就要问斩了。 要不跑吧,我还没娶媳妇儿,绝不能死在这儿啊······他瞬间变得紧张,一颗脑袋前后左右看了一个遍,想要找一个缺口,好让自己突围的时候容易一些。 他正在胡思乱想间,杜明堂突然开口道:“张占义革去小旗官一职,降为二等侍城人,罚俸半年,即日起调往西城协助梳理河道,为期一月。” 杜明堂话音落下,不管是曹庸、王令还是汤小鱼等二房侍城人都是一脸错愕,李耸等人更是难以置信,实在不知使尊这是为何? 人群寂静无声。 这是来得哪一出?反转来的也太突然了······王令疑惑的看向杜明堂,却没办法从这个中年男人脸上看到任何异常,这个人的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他刚才那席话不管是对在场的哪一方,都有着不小的冲击,但他好像并不这么觉得,就似乎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嗯?他刚才是不是冲我笑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笑了一下,就在他想要确认一下时,却发现对方依旧是那张扑克脸,表情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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