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时缨蹙了蹙眉。
莫名地,她觉得此人话里有话,暗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的愿望也注定不会实现。
他维持着姿势,等待她接过那盏灯。
如此距离下,他的容貌一览无余,剑眉星目,五官轮廓精雕细琢,不输她见过的所有贵公子,甚至比起卫王也不遑多让。
视线相触,刹那间,他眼底冰雪消融,周身的冷意似乎也随之淡化些许。
时缨却无暇与他掰扯,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万一附近有熟人通过丹桂认出她,看到这副情形,指不定要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不必了。”她淡声拒绝,“心诚则灵,公子不妨自己留着,规规矩矩地许一次愿,而非寄希望于走旁门左道。”
既然他失礼在先,摆明了故意针对,她也无需再跟他和颜悦色。
说罢,她径直离去。
那人目送她纤细窈窕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视线垂落,望向手中的河灯。
他行至桌案旁,提笔落下几行字,旋即如她所言,“规规矩矩”地将这盏灯放在水中,看着它汇入璀璨流火,直到化作一星光点。
周围看热闹的意犹未尽,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只一眼,便觉他与方才判若两人。
本就为数不多的温和消失得一干二净,仅剩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与疏离。
他们直觉这是个不好惹的主,连忙收回视线。
于是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人转身,悄无声息地去往另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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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绮步履匆匆来到水岸边,四下搜寻,一眼就看到了姐姐的身影。
时缨背对她立在那里,纤柔妙曼,宛如夜色中盛开的昙花,就连被晚风拂起的裙裾都美不胜收。
她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再一抬眸,才发现她身边还有一位年轻公子。
隔得太远,她瞧不清长相,只觉他仪态气质皆不俗,与姐姐这样的绝色美人站在一起,却分毫没有被她遮掩光芒,乍看之下,宛如一双璧人。
他似乎对她说了什么,然后取来一盏河灯递给她。
是卫王?
时绮有些意外,她久居深闺,不曾见过姐姐的未婚夫,但想必只有他才会与她如此熟稔。
难怪时缨要撇开她独自来河边。
原来是为了私会情郎。
时绮心中晦明难辨,只犹豫了一下,便沿着堤岸绕过人群朝时缨走去。
“四娘子您慢些,这地方路滑,小心摔跤。”青榆连声提醒,时绮充耳不闻,反而加快脚步。
突然,有几个孩童你追我赶地跑来,时绮被他们一挤,瞬间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栽向水面。
青榆大惊失色,慌忙扑过去施救,却还是晚了半步。
时绮脑海中一片空白,吓得甚至忘记惊叫,然而下坠的势头却停住,有人眼疾手快扯着胳膊将她拉了回来,还顺势抄起她掉落的帷帽,交还给主仆二人。
“多谢公子相救。”青榆千恩万谢,护住时绮,替她将帷帽戴好。
时绮这才神魂归位,双腿一软,亏得青榆在旁搀扶才没有摔倒在地。
她心跳急促,不好意思去看救命恩人的模样,低头望着对方石青色的袍角,轻声道了谢。
“河岸湿滑,姑娘最好还是从别处走。”那人嗓音温润,似乎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话音落下,他的衣袍从她眼前移开。
“四娘子,”青榆请示道,“您还要去寻三娘子吗?还是先行上车?”
时绮看向时缨所在的地方,却见她和身边的年轻公子都已经没了人影。
“回马车吧。”她恹恹道,放慢步伐心有余悸地离开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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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公府的车驾停在慈恩寺前,时缨原本打算放完河灯之后进去上炷香,但被那陌生人耽搁了太久,宵禁将至,已经赶不及。
时绮先她一步返回,正由青榆扶着登车,时缨看了眼慈恩寺的大门,遗憾作罢。
这时,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辆马车缓缓在安国公府的车旁边停住。车帘打起,入目先是一柄玉骨折扇,紧接着,一位身穿月白色流云纹锦袍的贵公子从中走出,面带微笑:“阿鸾。”
竟是她的未婚夫,卫王慕沨。
时缨有些意外,正待行礼,却被他抬手制止:“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
她对青榆使了个眼色,青榆立刻会意,进入车中,悄声道:“四娘子,是卫王殿下。”
时绮连忙下车,恭敬行了一礼,低头望见卫王的衣角,顿时愣住。
方才在河边,她看得清楚,时缨身旁的人分明穿着件玄色襕袍,如果面前的是卫王,那一个又是什么人?
无数猜测涌上脑海,她不禁想,姐姐与旁的男子行迹亲密,卫王知道吗?
“不必多礼。”卫王与时缨相熟多年,对安国公府情况了如指掌,已然猜出这位是她唯一的嫡妹,但在看到时四娘样貌的瞬间,他眼中划过一抹难以置信般的震惊。
在场众人全部低着头,谁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卫王迅速遮掩过去,温声道:“阿鸾,时候不早了,让令妹先走一步吧,稍后我送你回府。”
他位高权重,宵禁时间也可以在城中随意通行,时缨料想他有话要单独与自己说,点点头,吩咐青榆和丹桂跟时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