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垂垂坠落的夕阳将天边映染的瑰红一片。
倚河楼临河而立,最能览尽河边风光,阿汝坐在临窗暖阁支着脑袋,看向窗外。
轻纱覆面,裙摆轻漾的闺秀们,三两成群地向倚河楼行来。
阿汝又回头瞧了眼隔壁珠帘隔断里闭目静坐的阿宁,暗自摇了摇头,觉得这些闺秀难免败兴而归。
阿宁以诗会之名为这花灯游湖的习俗找了个极体面的由头,南城的闺秀们往年对这花灯游湖嗤之以鼻,今儿倒来的整齐。
可当初阿宁跨马游街,多少官僚富户等着榜下捉婿,我们这诗会的东道主,却连有上京第一美人之名的顺安伯府娇女都不瞧一眼,又岂是这些小门小户的庸脂俗粉妄图能以场一诗会攀扯的。
看来,为了挽救她这长姐声名,阿宁竟不惜牺牲美色。
阿汝轻叹一声,却听见池纤纤叹得更痛心,只见她皱着眉,将素纸团成一团,扔到一旁。
阿汝捂嘴笑了笑“这是第五首了,池姑娘这是要做我大梁女诗仙,在这南城一诗成名?”
“才不是呢,以我素日的水准,只怕写出来,没人猜得出,还叫人家以为本姑娘无人问津,这才想着写的通俗易懂些。”池纤纤振振有词,阿汝点点头,你有文采,你说得有理。
池纤纤看出阿汝眼神中调侃之意,夺过碧儿手中的稿子,向着阿汝狡黠一笑“让我瞧瞧你写的。”
只见纸稿上写着“纷扬扬碎琼乱玉,香隐隐君子之魂,冷清清料峭天地,朔风处独傲黄昏。”
“未免太简单了吧。”池纤纤将诗谜往旁边一置,迷茫看向阿汝。
“我也好面子,本就满身风雨,若再写复杂了,没人揭,可如何是好?只有揭的人多了,才能好好挑拣一番嘛。”
“你这是正经要来寻夫婿了?”池纤纤蹙起眉头,似是有些恼。
阿汝睁圆眼睛,琥珀色的眼眸里晕出好看的夕阳色,故作震惊道“莫非池姑娘不是?今儿来这儿的,谁不是存了相看的心思呢?”
“这可不行!”
“为何不行?”阿汝歪头笑瞧着池纤纤。
池纤纤支支吾吾,阿汝又笑道“话说回来,池姑娘倒是和令表哥性情大相径庭。”
“谁能和那冷冰块能性情相投呢。”见阿汝但笑不语又咳了两声,拉着她袖子,补充道“其实吧,他也没那么不好相处,就是为人冷漠了些,嘴巴毒了些,脾气臭了些,还有,”
“还有啊?”
“没了,没了。”池纤纤挥了挥手,愤恨祸从口出,可怜巴巴望着阿汝。
“姑娘,公子说,诗会便这会儿开始呢。”翠珠打着珠帘进来,又将阿汝和池纤纤的诗稿粘到灯笼上,挂了出去。
“各位同乡旧友,阿宁不才,特借此上元佳节,邀各位公子小姐赴此诗会……
阿宁一番话表完邀约之意,又言明尊定花灯游湖旧俗。
底下已有公子瞧着各处挂的灯笼闲看,阿宁却稳坐不动,似是于这诸位闺秀的灯笼无意。
不一会儿,受邀来主评的前科进士张进士拱手向大家笑道。
“李公子解了天字八号问仙居杨姑娘的灯谜,李公子,可上楼与杨姑娘相叙谈诗,也可与顾公子讨教诗趣。”
“哇,还蛮有意思的,这个李公子也算是有眼光,我瞧着那杨姑娘容貌不俗,娇滴滴的,倒很有些意思。”
问仙居与他们所待的暖阁相对,此时,阿汝正能瞧到杨姑娘不舍的将流连在阿宁身上的目光收回,垂垂低下头来。又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老戏码。
阿汝收回目光,下面正有一青衣男子围着阿汝的灯谜绕了一圈儿。
“我瞧着这个不错,斯斯文文的。”阿汝瞅着这青衣男子道。
“太矮,这身高还不及我吧。”池纤纤咋了咋舌。
“这个,这个高挑。”
“太瘦,一拳能打三米远。”池纤纤又嫌弃地摇了摇头。
“这个好,身材,相貌都好。”
“看着就是三句不离之乎者也的酸腐相公。”
“池姑娘,人家瞧的可是我的灯笼,我倒觉得这书生不错。”
池纤纤挠头笑笑“我这不是帮你把把关吗?这书生有什么好,温温吞吞的。”
话刚说完,阿汝便瞧见一女子领着丫头出了倚河楼,因诗会刚开,进的人多,出的人少,便显的格外明显,这身形背影阿汝觉得倒像是相熟。
阿汝侧过头“翠珠,那可是?”
翠珠附耳过来“正是范姑娘。”
阿汝蹙了蹙眉“我记得,她早已许了婚约?怎么会来这里?”
“是,这范姑娘,原本许了北郡林家的公子,不过……自那日在流云铺为难姑娘,又自讨了没趣后,回府便折腾的上下不宁,把所有碧色的物拾一律砸烧了,谁料,这么一来,事情反而闹大了,凭着姑娘那句,肤黑发黄,这位范姑娘可是扬名了,声名竟都传到了北郡,林家便要退婚,说是,貌若无盐无妨,只怕性情不温,家内不宁。如今,这范姑娘的婚事怕是不容易。”
“阿弥陀佛,不过信口一句,竟至这般后果。是我的罪过,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悔一庄婚。”阿汝晃了晃手中的酒盏。
“和姑娘什么相干?若非她行事张狂,怎会给了林家性情不温的话柄。”翠珠一边为阿汝和池纤纤煮着青梅酒,一边道。“何况,瞧着林家的态度,是极看重品貌的,即使她嫁过去,只怕也没什么郎情妾意可言。”
“不用瞧,那林家的公子已有两房妾室,都貌美得很,退婚没两日,就又讨了个有着貌美之名的商家庶女。”池纤纤摇摇头哂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