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珠笑道“姑娘怎么又想起这事儿了？她所说的那能做真？这时下不种庄家不打粮，闲人多了，是非就多了，这才拿些才子佳人，或是求而不得，或是私奔暗会的话儿传着取乐，今儿说张家的，明儿传李家的，十句里，五句真，五句假，不过图个开心，也没人真正当回事儿。以往在上京，亦是这般，谁家老爷纳了妾，谁家公子为了青楼的姐儿打了架，不出一夜便传的街头巷尾了，圣旨都没有这么快。”

“可楼英平白毁了本姑娘声名，这事儿便这么了？”阿汝声音软软的，不似恼，倒像是撒娇。

翠珠和碧儿对视一眼，捂嘴偷笑“姑娘提起这楼将军倒是有些不大一样。”

“我只是瞧着，他这是拿本姑娘取乐呢。闲情逸致真浓，还有兴趣替咱们养檐儿。”

“楼将军所为，翠珠虽看不明白，但若如姑娘所说，那日救了姑娘的是楼将军，估计，这楼将军啊，是后悔了。”

“后悔？他有什么可悔的？”

“姑娘明知故问，自然是后悔退了这桩姻缘，想来那日救姑娘时，楼将军便动了心意，这才要退了原本的婚约，不过是因为不知道姑娘家世姓名，待到知道姑娘便是同她订婚之人，却已遣人来退了婚，这才有后面的无奈之举。”

都说他身有顽疾，未料是虚言。这足智多谋，八成也是虚言，他这种种示好行迹，该是多自恋又傲娇的人，活脱脱不肯俯下身子饶个错，才想出这种别扭法子。阿汝摇了摇头，既如此，暂且敌不动，我不动，倒要好好瞧瞧他作何行事。

翠珠似能看透阿汝所思“感情之事，多半情怯，行一步，缓一步，不退一步已是好的了。如今，公子扣着楼将军的生辰贴，他早晚会有个交代，至于了或不了，则在姑娘了。”

阿汝被翠珠瞧得心焦，冒了层层细汗，这春日里，怎就如此闷热呢？

“将窗打开吧，闷得慌。”

翠珠笑将窗打开，却见宝凤撑着纸伞，袅袅走来，忙出去将她接过来。

“呦，稀客，怎么你今儿竟有空来这儿了？”翠珠笑道，将宝凤的伞接过来，靠在门廊一旁。

宝凤见阿汝娇卧在榻上，脸上爬着红晕，妩媚动人，当真悦目，便托不开眼般地望着阿汝笑道“明儿是十四了，公子的意思，原该十五去上香的，只是夫人病逝起的凶，如今走不开，就想着，若大姑娘便宜，替家里去上了今年的香，也是一样的。”

翠珠嗔了她一句“怎么好事不想着我们姑娘，这天寒路远的苦差事，倒是不忘。”

宝凤捂嘴笑了笑“正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瞧瞧如今这府里，哪里还有大姑娘这样安闲自在，有心思，有精力去上香的？我瞧着，倒像是姑娘的好运来了。”宝凤向阿汝笑道。

“如今你这牙尖嘴利的，都能吐出象牙了？”翠珠上手捏她的脸。

宝凤笑着躲开。

阿汝亦笑道“说别人牙尖嘴利，你倒是好到哪里去了？”又坐正同宝凤道“你去跟阿宁说，待我收拾好了，午后便动身。”

“明儿去也不迟。”宝凤道。

“近日皆是雨天，路怕是不好行，明日恐迟了。再者承安寺香火旺，明儿去只怕不够住。”

三人便收拾东西，阿坚驾马车，往承安寺去。

刚出府时雨势还略收了些，谁料行到一半，竟越下越大，好似倾灌一般。

马车已上了山路，回头亦不容易。

“姑娘，我好怕，我们回去吧。”碧儿的声音微微打颤，翠珠在一旁安抚。

话未说完，乌云黑压地的漫了过来，午时的天竟黑了下来，轰雷一轮一轮地往下炸，连阿汝亦有些怕了。

山路难行，阿坚驾着马车，风雨里飘摇仿若随时便要散了架子。忽然嘎吱一声，马车向侧面倾了过去，三人重心不稳，皆要倾倒。

“姑娘，走不了了，这车轮子陷得太深，又负不了重，已裂了。”

阿汝打起帘子，见阿坚抹了把脸，向车内喊着，身上尽已淋透，雨成珠线般地从他发丝往下落，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眯做一条线。

阿汝忙撑伞下了马车。

“姑娘，您在里面待着吧！”阿坚喊道。

“不妨事，我总要出来看看。”阿汝亦扯着嗓子喊，她已用了大半力气，却被这雨声掩了过去，竟不大能听得轻。

翠珠和碧儿亦跟着下了车，走到阿坚身边，为他举着伞。

“姑娘，使不得，您快进去吧。”

“你这样淋着雨不行，也去里面避避吧，我看这车已没法行了，待雨停了，我们下山再赁一辆。”阿汝用手遮着眼前风吹来的雨帘。

“姑娘们在车里坐着就好。我去四处看看，若有过路的捎我们一程，这雨势不见个头啊，等，不知等到何时呢。”

话刚毕，阿汝便见路尽头，一辆乌盖大棚马车行了上来，竟驻在他们不远处。

车帘被打起，一人走了下来，还是穿着黑色锦衣，撑着白色二十四骨伞，从滂沱雨中走来，让人看着便心生沉静，混忘了这雨势险情。

这路只通承安寺，他一个征战杀伐之人也有拜佛礼神之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