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在那里。

这是阿汝第一次见到他真容，讶异之余，竟觉得有些亲切。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这人容貌孤傲锐利，冷气逼人，旁人瞧见，估计再如何惊艳，亦存着谨慎，不敢近身分毫。

自己这亲切之情，生得难免有些不合情理，看来，自己也不过是个以貌取人之人，俗气地很。

这么想着，也就是承认，自己为这匆匆一瞥动了心意。阿汝既愤慨自己不争气，又枉自烧红了脸。

只是，他到底是谁？为何在那里？苏显为何愿意为他遮掩？

阿汝心下竟隐隐觉得，苏显那句“不得不救”也与他不无关系，莫非是拿刀架在人家脖子上，逼别人就范？看他那冷冷目光，倒很像是能做出来这种事的。

阿汝都已在脑袋里想象出了他逼迫手无缚鸡之力的苏显就范的情形，嘴角忍不住得上扬。

“姑娘有什么开心事，不同我们讲讲？怎么自出了驿馆，便心不在焉的。”

阿汝略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在想，他说的不得不救，到底，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苏先生守口如瓶呢。”翠珠摇摇头。

“他既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他愿意救姑娘，总也不是坏事。”碧儿一边打起轿帘往外看，一边笑道。

阿汝拄着脑袋，喃喃道“这世上哪有没缘由的事呢？天大的恩情，便是天大的欲求，这样费心救我，却不图回报，我不信。”

翠珠道“姑娘不必多想，若是有心之人所为，早晚会吐露自己所求。”

“我把轿帘打起来吧，这里面闷得很，我瞧着姑娘脸都闷红了。”碧儿转身要将轿帘挂起。

“不必了，再惹了风着凉。”听了这话，阿汝轻埋了头，清了清嗓子，原来自己脸上，竟这么藏不住事儿吗，动不动就惹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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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到流云铺下了马车，挑看了好一阵。

阿汝正好看上一天水碧的锦缎，若用来做襦裙，配上法翠的褙子，正合适碧儿。

“这匹锦缎，我要了。”

“这……是这位姑娘先看上的。”掌柜底气略显不足。

阿汝本抚摸锦缎的手顿了顿，一抬头见一穿红着绿的姑娘，指着自己手中的锦缎，挑衅地看向自己。

“姑娘好眼光，也看上了这匹缎子？只是姑娘来的不巧，这是店家最后一匹，到底是我捷足先登了。”阿汝笑道。

“你不认识我？敢同本姑娘抢缎子？”

翠珠见这边生了事，忙过来道“这位是范员外的千金，范碧茹。”又低声在阿汝耳边道“范员外和郡守大人连着宗，这长街的铺面生意占了五分之一，家里堆得金山银山，据说前两年闹饥荒，他家里囤积居奇，吃了不少黑钱。”

原来不过是因和郡守连着宗，就在这南城大摇大摆。只因占着个碧字，便要占了这南城所有碧色锦缎不成。

“原来是范姑娘，阿汝着实寡闻，未曾听过范姑娘名讳。”

“你不认得我，我可认识你，数九天寒，掉入颐河，清白都丢尽了，没想到，竟还能被救回来，真是命硬，难怪，连楼府那个瘸子都去顾府退了亲。”范碧茹白了阿汝一眼。

身边的小丫头拽了拽范碧茹的袖口，轻声道“姑娘，她可是状元郎的姐姐，咱们还是……”

范碧茹打断她“怕她什么？她早就成为南城的笑柄了，莫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还不躲在府里规规矩矩，竟敢招摇过市，如此看来，是喜欢听我们议论的。”

阿汝冷了脸，哂笑一声“姑娘同我站这许久，就不怕毁了自身清名？何必同我一个‘笑柄’争一匹锦缎？着实没必要为了我，自降身份。”

阿汝再不理她，转身招呼翠珠和碧儿回府。

三人站在门口，细点名目，轻问道“可都登记下了？”

“都登记下了，除了那一匹。”碧儿向那天水碧的锦缎扬了扬头。

阿汝清声，对掌柜笑道“掌柜，把那匹天水碧的锦缎包上，一并送到顾府。”

见范碧茹想说什么，阿汝抢道“范姑娘，我要这锦缎，其实，是为姑娘好。姑娘错会了我的意，我便好心多说一句，这天水碧的颜色贵在清雅秀丽，我本意要来给碧儿做春衣，最适合她清秀灵动的长相，而范姑娘生得……肤黑发黄……实在是不适合碧色。”言毕，领着二人扬长而去。

范碧茹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未回过神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一旁的小丫头觑着范碧茹脸色铁青，吓得低着脑袋。

“回府！回府！”范碧茹吼了两声，丫头连忙跟上范碧茹急促的步子出了铺子。

这范碧茹确实生的貌若无盐，只因着范家之势，人人都赞范碧茹端庄雅致，规矩周正，像阿汝刚才这样的话，从未有人敢同她说，这番回去，必要折腾的府里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