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好奇着,已到了门前,只见房门半掩。
“顾姑娘请进来吧。”苏显倒像是早早候着她。
阿汝推门而入,才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这屋里弥漫着浓浓药香,白芷,艾叶,霍香,熟地,隐在最末尾的,却是缕缕梅花香气。这味道虽清,在众味药香中,却又那么与众不同。更重要的是,这味道,阿汝甚是熟悉。
她抬头瞧了瞧苏显身后,那唯一遮挡着的床障,素白的床帷掩的严严实实,并不见丝毫动静。
阿汝莞尔,向苏显道“先生有客人?”
苏显收拾针包的动作顿了一瞬,抬头道“姑娘不就是?”
阿汝见他并不正面回答,便只笑了笑,再没说什么,将手伸了过去。
苏显隔着锦帕为阿汝诊脉,碧儿和翠珠静站在一旁,屋内出奇的安静。
阿汝见苏显投入地为自己诊脉,悄悄将眼神飘向那遮掩的床幔。
她蹙了蹙眉,许是自己病中,嗅错了,以梅花入药,也是有的,那人,怎么可能在这里?阿汝摇了摇头。
“姑娘的心乱了。”
苏显沉沉道。
阿汝一惊,下意识抽回自己的胳膊,怔怔望着苏显,这下,连她自己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了。
明明未做亏心之事,缘何,生起被人看穿了般的羞赧。
“我还未诊完脉。”苏显声音沉沉。
“……”
阿汝又忙将胳膊递了过去,轻轻吸了口气,想要平复自己此时的情绪。
苏显却抬头瞧了她一眼,有点发笑的意思。阿汝看他嗪着笑,平复是没平复下来,慌倒是更慌了。
又过了半晌,苏显收拾起针包来,说道“脉象强劲多了,方子不必再换,这月出去,便能尽好了。夜里记得将药擦在背上,能生气血。”
碧儿扶着阿汝,笑道“何止是尽好了,瞧着姑娘气色,倒比落水前还要娇嫩。先生开的药真是奇方,不但能叫人起死回生,还能叫人容颜焕发。我也吃一副,可有这样的奇效?”
“药,是不能乱吃的。”苏显抬头看了眼碧儿,神情严肃。
阿汝敛声道“先生莫怪,是碧儿冒犯了。”
“请。”苏显坐在桌边不再搭理她们,这便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碧儿扁了扁嘴,扶着阿汝准备离开。
阿汝缓缓起身,将要走到门边时,停下步子,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阿汝冒昧,敢问一句,先生为何救我?”
“不得不救。”苏显憋了半晌,只冒出这一句。
阿汝见他不再说话,便转身离开。
“这苏先生真讨厌,我夸他,他还恼了?”
“他视医理为神圣,你虽是句玩笑话,以他那严谨脾性,必定是不喜的。”
“就是讨厌!”碧儿撅嘴道。
阿汝挑眉,看了眼又气又恼,红了脸的碧儿,心中含了几分诧异,只是此时按下不言。
三人出了馆驿正门,阿汝扶着翠珠的手,正准备上马车,才迈了一个步子,不经意间侧了侧身,瞟见天字一号的窗头立着一个身影。
阿汝停下动作,转过身来,向那窗头看去。
这回,愣在了原地。
那人穿着墨色衣服,玉树临风,品貌非凡,刀削般硬朗地骨骼走向,如鬼斧神工,五官却清俊标致,见之忘俗。
墨黑色的眼睛正目不转晴盯着自己,四目相视,这刹那便停滞下来。
阿汝心内又突突起来,这次正视着他,却总觉得好久之前便见过一般。
“怎么了,姑娘?”碧儿疑道,亦转身瞧那船格望去,那墨色身影立即转身离去。
阿汝亦回转身来。“没事,不是说要去看锦缎?我们走吧。”
马车遥遥走远了。
苏显在桌前斟起了茶。
“上好的明前龙井,将军可要尝尝?”
楼英收回视线,“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的意见。”
苏显笑笑,不答复他。
楼英走到门边,苏显忽然又道“这姑娘,一进门,便知道,将军你在我这里了。”
楼英转回身来看着苏显。
“她到底如何得知?”
苏显摇摇头笑道“这就要问将军了,将军隐在帘后,唯一能辩的,便是这身淡淡梅花气,想来那姑娘嗅觉极好,又将这气息深深记在了心里,才能从众药香中,一下辩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