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映染了半个夜空,虽是黑夜,却如若白昼。
阿汝四处瞧了瞧,这是一个几进几出的大庭院,飞阁流丹,流水小桥。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这些景,她未曾见过,却又那般亲切。
阿汝挪了两步,忽而,一个士兵向她冲来,她转身欲跑,那士兵已穿过她的身体,向着她身后的丫头狠狠踹了一脚,拎着那小丫头的衣领,拖出了府门。
阿汝怔在原地。叮铃哐啷,兵器的声音,摔打的声音,嚎叫的声音响起,充斥着阿汝的双耳。
触目所及,皆是惨剧。
后院,漫天大火中,屋梁倾倒,飞阁坍塌。
阿汝向着那烟火弥漫的后院走去。
院中,一精巧的小屋,半掩着房门,兵甲一圈圈将不大的屋子围得水泄不通。
不一会儿,出来几个士兵“大人,里面没人。”
那愁容满面的将士叹了口气“上面有吩咐,必须把她找出来,要活的。还不快去找,不能让她跑了。”
眼前的景象流转,忽而到了后门处。
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半散着秀发,眼里泪光涟涟。怀中抱着一个将将出世的孩子。她抬头看了看烟火弥漫的夜空,神情愈发悲痛。她将手里的孩子,置于身边嬷嬷的手中。
“带她走,拜托您了!”
“夫人,我们一起走。”
女人从袖中拿出一个绣工精巧的锦囊,放在孩子的胸前。
摇了摇头“不见到我,他们不会罢休的。你带着孩子走,逃到没人的地方,再依着锦囊里的办法行事。”
言毕,她袅袅跪了下来,向着那嬷嬷行了个大礼。
“夫人,使不得!”那嬷嬷老泪纵横,怀中的孩子亦哭声震天。
女人起身,被这哭声催得肝肠寸断。
女人深呼了一口气,用力将他们推远“嬷嬷快带着她走吧!大人他已等我许久了。我,该去找他了。”
说着,她向着那嬷嬷笑了笑,嘴角轻弯,瑰姿艳逸,妖冶孤美。这笑定格在这火星中,又转眼被烧做飞灰。
她转身,走向弥天大火,仿若飞蛾扑火,没有一丝的迟疑,一身红衣,没于熊熊火光,天地花木再无颜色。
阿汝看着女人决绝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胸口仿佛压着一块沉重的大石,想哭,却怎么哭不出来。
烟火愈来愈大,她被烟火呛得不停地嗽起来,渐渐连眼睛都睁不开。
阿汝皱着眉,挣扎着,哀痛着。
忽而,她睁开双眼,看清了眼前。
柳木闺床,藕色帷幔,清香隐隐。
那场大火竟是场梦,却那样真实,那熊熊大火,似乎还在眼前,那女子悲凉的笑,她记得那样清晰,仿佛伸手便能探到女子的脸颊。
“醒了!醒了!姑娘醒了!”
她侧了侧头,见碧儿喜极而泣招呼着翠珠。翠珠赶忙领着苏显过来问诊。
苏显搭着阿汝的脉搏,“鬼门关走了一遭,还不忌大悲大痛,人若不自救,便是神仙来了也无力。”
言毕,又去开了一张方子。
翠珠为阿汝擦了擦止不住的眼泪,瞧着枕头竟已湿了大半,忧心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阿汝已渐渐平复了情绪,摇了摇头,自己亦十分纳罕“好似做了场梦,怎么也醒不过来,梦里又是那样真实。”
翠珠只得笑笑“一场梦罢了,姑娘不要多想。”
“你家姑娘醒了?”清脆一声打断主仆二人私语。
池纤纤掀起帷幔,向阿汝这边看着,她已换回了戎装甲服,英姿焕发。
阿汝茫然地看向她。
“怎么?不记得我了?枉费我数九寒天将你从那冰河中捞起来!”池纤纤笑着走进来。
阿汝才又想起,那夜奋不顾身跳入颐河的种种。
只是她依稀记得救她的人身上隐隐清冽梅香,不似这个女子身上淡淡的苏合香味。
翠珠站起身子“姑娘在我们这里睡得可安心?”
“娇床软枕,睡得甚是香甜。”
“我瞧着池姑娘是恋上我们这里了,昨日里醒来,便赖着不肯走。”碧儿道。
翠珠向她摇了摇头,被池纤纤看在眼里。
“无妨,本就是乐不思蜀!况且,我总要看着你家姑娘好些了,才肯放心。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上来的美人儿,若是毁在那些庸医手里,我可是会抱憾终身的。”
“多谢相救。”阿汝见她言行举止大方得体,不似平日所见小家碧玉,竟觉得分外投缘。
池纤纤粲然一笑,“我叫池纤纤,顾姑娘快好生歇着,才逃出生天,要听大夫的话,莫胡思乱想,一点不小心,都是会伤筋动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