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汝不知。”

“阿宁今日归省，郡守亲设宴席接风。我本想着，你身子弱，如何受得了那热闹繁杂，不如留你在府中歇息，只是，阿宁非要你去。”

苏氏吃了口茶接着道“也罢，去便去吧。我瞧着，送你的这件新装倒也合身，只是没有像样的外氅配它，如今还在冷日子里，不可穿的太单薄，翠珠！”

只见翠珠又捧了一红色大氅过来，为阿汝披上，明丽照人，屋内为之一亮。

顾九九愤恨似的盯了几眼阿汝。

苏氏则微眯了迷眼，将目光从阿汝身上缓缓移开，继而不自然笑着。

“瞧瞧，这才像个样子。你们小孩子家，本就该多置几件新衣，奈何你是个心直的，只认准了你父亲为你留的这一件，任它破了旧了，只留着不舍得弃。”

阿汝何尝不知，苏氏是为了今日宴上搏一个贤良之名，才有此善举。

只得轻轻福了一福“多谢二娘。”言语中听不出情绪。

“另一件嘛……你也大了，早前儿也为你择过姻缘，谁料……许是缘分未到吧！”

苏氏又笑了笑“外面人说你命硬，克夫，你也就听听，不必往心里去。”

苏氏将那命硬克夫四字咬得实实的，生怕谁听不到。

三年前，苏氏收了三箱金银，要她去做冲喜娘子，喜得恨不得当日便拉她上轿。

阿汝以死相逼，才托了两日。

谁料，那公子不过两日便撒手人寰，那府里气极，便对外称，是订了婚约后，才突染痢疾去世，坏了阿汝声名。

苏氏不情愿退了聘礼，亦恨阿汝坏自己财路，非但不护着她，反而在此事上推波助澜，火上添油了一把。

反正阿汝既已坏了声名，想来日后，在婚事上再难如意，何况，这命硬之论，波及不到顾府，同顾九九身上。

如今苏氏要故技重施，为顾九九解围，提起这些，无非是要阿汝掂量好自己如今的处境，乖乖顺了她的心意。

苏氏也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温婉有仪的女孩儿，骨子里倔得很。

此番，既是自己有求于她，难免要敛着些气焰，可看到她那张妖孽似的脸，却怎么也按不住自己的怒火，隐隐怒火化作丝丝怨怼，毫不遮掩的从语调中流露出来。

“这次，我又特意为你择一良婿，与你很是般配。便是那楼府公子楼英。楼家自不用说，世代簪缨。听人说这位楼公子又生的仪表堂堂，风姿俊朗，五岁便能文会写，十五岁从军出征，立过不少功劳。去年，受了点儿伤，便回我南城将养。”

苏氏吃了口茶继续道“原先你父亲的意思呢，是要将九九配给他。只是你和阿宁皆尚未婚配，她作为小妹也不好先议嫁娶之事。何况九九年岁尚小，我实在舍不得她。前段时间楼家差人来下婚贴，我思前想后，便将你的生辰帖回了他。如此，既全了我与九九的母女情深，亦能为你择得良婿，方为两全之事。不过，到底，还是要问问你的意思，别像前儿似的，我本是一番好意，谁料生了那种事，也就存下了误会，反倒耽误了你……”

室内的地龙烧的暖洋洋，让人产生丝丝睡意，阿汝的脚一冷一暖后更是疼痛难耐，此时额头竟冒出些许虚汗。

听到苏氏一番‘良言’终于结束，轻声道“阿汝但凭二娘做主。”

苏氏未料阿汝这回竟如此顺从，喜上眉稍，竟还有些半信半疑“当真？如此才是好事。我顾府是双喜临门，待阿宁归省安定下来，再过了年节，择日，便为你们完婚！”

阿汝敛着眼神里的疏离，“二娘若无他事，阿汝便回去了。”

苏氏心满意足，倒也不再愿意睬她。

阿汝见苏氏不再开口，转身便向外走去。

远远地，依稀听见顾九九尖利的声音“瞧那高兴的样子，真是没见过世面。”

碧儿跟在阿汝后面亦步亦趋，轻问道“听闻，那楼将军是个……姑娘可莫要冲动！”

阿汝何尝不知，楼英受的伤，并非苏氏说的一点小伤，只怕一生都再难站立。

阿汝理了理鬓角的发“为了顾九九的姻缘，二娘定是绑也要将我绑去的。我是个无父无母之人，这里也越发不成个家，莫非你想在这里受一辈子气？”

“自然不是……可，”

“他既是那样的少年将军，未必，是不能托付之人。”阿汝埋了埋头，轻声道。

碧儿瞧着阿汝神色，轻叹了声，不再敢言。

二人正缓行着，阿汝忽而瞧见门廊前那雪压着的梅枝，竟早已起了三五花苞，眼看着，过不几日，便要绽出花来，心下很是欢喜，便有十分烦恼也去了大半。

碧儿也跳了起来“姑娘最喜欢这红梅，这枝梅花枯了多年，今儿竟活过来了。”

“枯木逢春，也许是个好兆头。”阿汝笑说着。

“只是那雪压得厚，也不知禁不禁的住。”碧儿叹道。

“今冬异常寒凉些，都熬了下来，何况过了年节，天便暖了。”阿汝折了枝梅，挽在怀中，红梅虽娇艳，在阿汝怀中，倒也都逊了几分媚色，这白雪红梅，佳人待立，直看的那一旁路过的小厮险些栽了跤，将手中的茶壶一并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