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儿亦气得哭花了小脸，此时抹了抹眼泪，将身边的木桌扶起。

翠珠柔声道“看看大姑娘伤着没有要紧，这些我再唤人来整理。”

又将放在一旁的银红色新装及各色珠翠捧到阿汝面前。

“大姑娘，太太说，换好了请您去正房见她。”言毕，福了个礼，亦转身出去了。

碧儿见众人皆去了，终于按耐不住，泪水似断线之珠，嘤嘤泣出声来。

阿汝木然瞧了瞧斑驳的墙面，缓缓将视线收回，走到碧儿跟前，叹口气。

“才刚还说要逃离这里，如今机会来了，又哭起来。”

碧儿猛然抬头，拿红肿的双眼，惊望着阿汝“姑娘是说，你要嫁到楼府？”

阿汝缓缓站起身，轻悠悠说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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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珠领着几个新来的丫头，正准备将早食送到太太处，几个丫头小心翼翼端着捧盒，双手冻的通红。

“南城的天儿竟比上京还冷，这鬼天气还要我们送捧盒，手都没有知觉了。”宝凤忍不住抱怨一声。

“你还抱怨！好歹吃了碧粳粥暖胃，只怕大姑娘都未吃上呢，你一个做丫头的，可知足吧。”

宝凤冷哼一声“官家小姐过得不如体面丫头，也是常有的。”

“我只没想到，这大姑娘竟是这样标致的人物。”

宝凤道“这话不假，那号称上京第一美人的顺安伯府周姑娘，我去年见过，已是惊为天人了，这位大姑娘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宝凤身旁的胖丫头叹了口气“可惜，命不好。女子生平所依傍者，无非家族和夫君。顾家衰微日久，大姑娘父母双亡，有个二娘还不如没有，弟弟虽发达了，可到底不是同母所生，能有多少情分？再说这夫君一事，便更是无可指望。”

“以大姑娘的姿容，本不愁嫁如意郎君，如何就许给了那断了腿的落魄废人？”一个小丫头疑道。

“还不是看着楼家败落，公子身残，不舍得将二姑娘嫁过去。又怕那楼家不肯，将事捅大了，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若损了顾府名声，到底不好。这才动了要大姑娘替嫁的心思。”那胖丫头将声音压得低低的。

宝凤又一声冷笑。“这算盘打得真响，要我说，三尺白绫吊死，全了贞烈之名也好，嫁给那等废人，毁却自己一生，反倒成全二姑娘美好姻缘，为别人做嫁衣裳，何苦呢？”

“还不闭嘴？你们几个小蹄子疯了不成，自家主子也编排，让里面的听到了，不打断你们的腿！”

翠珠领着丫头们，绕过耳房，眼瞅着就要进抱厦了，几个丫头仍不住嘴，非要翠珠怒一番，才噤了声，规规矩矩往正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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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正室宽阔明亮，正上仍挂着顾老爷最爱的匾额，上写积善之家四个大字。

此时苏氏端坐在匾额下，一口一口吃着茶。

魏嬷嬷在一旁站着，几个丫头安安静静放下早食，又悄悄地退了出去，独留翠珠一人在苏氏身边伺候。

顾九九跪在苏氏跟前，一声一声啜泣，形容情状当真委屈。

“知道她没两天便要滚出顾府了，好端端的你又去惹她做什么？”

声音不冷不淡，似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顾九九听了如何肯罢休，抬头，梨花带雨地瞧着苏氏。

“母亲，您不护着女儿也遍罢了，莫非还要为了她责怪女儿不成！”

“太太莫怪罪二姑娘，二姑娘是跟老身去送衣裳，原是好意。至于那位，您也知道，从未将太太和二姑娘放在眼里，二姑娘哪受的住这等气，才争论了几句，谁知道她就动了手，不过仗着自己是嫡出……”

“嬷嬷是被我纵坏了，我顾府何时有过嫡庶之论！”

苏式将茶盏往桌子上一落，眼神刀子似的刮了过去，魏嬷嬷赶忙噤了声。

苏氏又叹了口气，将顾九九扶起来，领到桌前，翠珠早已摆好早食，母女二人屏退左右，便动了箸。

苏氏吃了几口，道“为娘知道，你受了许多苦。娘做这些事，不也都是为了你？真让我现在去为你出这口气？一来，今儿是你哥哥的大日子，我不想生出这等是非；二来，你那件事儿还不是要靠她？你既不愿意嫁，她也未必肯，若真一头碰死了，可如何是好？她死了倒不值什么，为娘也不怕外面不明事理的说我心肠狠，欺辱她一个孤女，只是到时候你可再无它法，便老老实实嫁到楼府去吧！”

“娘！哥哥好不容易挣了前程，以女儿的样貌或许能嫁个王公贵子，为娘争脸面，我怎能嫁给那被贬来南城的瘸子！”

“只怪你爹当初一时兴头便定了亲！他家本也是好的，谁料不过几年就被贬了职，那楼英又断了条腿，性格也愈发怪异，只躲在府里不见人！如今已远非你良配！”

顾九九冷哼一声“爹爹哪里会为我着想！娘，我看这楼英与那顾阿汝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氏冷言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叫她去了。先好言哄着她嫁过去。吃了我们这么多年米，也是该报恩的时候了！以九九你的身份容貌，怎么也不能委屈着，莫说嫁那郡守公子，哪怕是哪位上京的少爷也是配的上的。”

苏氏一向宠溺女儿，此时只拿好言哄着顾九九，顾九九听闻，脸上也渐显得意颜色。

苏氏转念一想，老天爷待自己也算不薄，虽然自己前半辈子执意嫁与顾斐，吃了些许苦，如今终于苦尽甘来，有一个那样出挑的好儿子，任谁瞧着都羡慕不已，也渐渐展了眉。

撂下手中筷子道“话都传到了吗？这大姑娘真是金贵，莫非等我亲自去请？”

话刚毕，只听门口丫头报“太太，大姑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