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皖青在公府住了三天,便带着京墨南星回了莫宅。
如今她成了公府契女,行事要越发谨慎,回来后先去七录斋给莫老爷请安,莫老爷避而不见,又去宣若堂给白氏请安,白氏也避而不见,莫皖青心道正好,她也不想应付他们。
在公府三日,每日被太夫人拉着认人,这个是伯娘,那个是婶娘,竟是片刻不得闲,回到竹意堂才能喘口气。
莫皖青才歇下准备好好补个觉,就被隔壁院子乒乓乱响的声音吵醒,竹意堂与绛雪轩挨着,想来是六姑娘又在发脾气了,她叹口气,只觉得到哪里都不安生,既然睡不着,便索性不睡了,躺在廊下的斜椅里看书,和京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不多时,南星从外面回来,满脸喜色,莫皖青见了就问:"去哪了,回来就不见人。"
南星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颇为神秘地说:“姑娘可知府里发生了什么?”
京墨给莫皖青上茶,对南星笑道:“知道你回来就到处打听,别卖关子了,赶紧给姑娘说说。”
莫皖青倒并不好奇,这莫家能有什么事,六姑娘不是在白氏那里吃了挂落就是在七姑娘那里碰了钉子,左右不过是为了衣衫吃食罢了。
南星见莫皖青和京墨都不感兴趣,反而道:“姑娘,京墨姐姐,这事儿你们绝对猜不到!”
京墨倒生了几分好奇,就问:“到底是何事?”
南星卖关子:“京墨姐姐若是给我做芙蓉糕我才说。”
莫皖青视线从书本上移到南星身上:“若你说的当真是我们未想到的,姑娘我亲自给你做芙蓉糕。”
南星忙不迭应道:“姑娘,一言为定!”转而想到什么,神秘道:“昨日,蒋家哥儿来家里了,姑娘道是为何?”
莫皖青漠不关心,想起蒋源安那日在马场那般轻薄她,眼里忍不住流出厌恶,淡淡道:“许是上门提亲罢”
南星嘿嘿一笑:“不然不然,那蒋家哥儿是来退婚的!”
京墨惊讶:“什么?竟是退婚!”
莫皖青眉目微蹙,问道:“可打听出缘由?”
南星:“自然打听到了,原是那蒋家哥儿不知为何入了那信宁伯府嫡女的眼,那姑娘深得信宁伯宠爱,向来要星星不给月亮,寻死觅活要非蒋家哥儿不嫁,信宁伯无法,只得着人去问蒋家哥儿,那蒋家哥儿一听是伯爵嫡女,满口答应,昨日登门就是说退婚一事,态度倨傲,将老爷和大娘子气个半死。”
莫皖青心道难怪今日去请安都未见她,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又想起那日在马场,她从茶亭出来时拦住她的那个姑娘,想来那就是信宁伯府嫡女了,但此事颇为蹊跷,南星又将此事描述得如此详尽,定是有人暗中宣扬,借此污了那姑娘的名声,又给信宁伯施压,让堂堂伯爵府嫡女除了蒋源安谁也不能嫁。
当真是好计谋,只是不知是何人在暗中操控,是蒋源安?还是那伯爵府嫡女?
南星又道:“六姑娘听说此事,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又去老爷跟前哭诉,让老爷帮他夺回蒋家哥儿,老爷将六姑娘训了一顿,大娘子又落井下石了一番,六姑娘只能拿院里的丫头出气,那底下的一个小丫头竟生生被她打死了,好在是买来的丫头,不然闹出人命官司定会拖累姑娘!”南星说着说着就开始气愤。
莫皖青一愣,她怎么也想不到,才十几岁的姑娘竟做得出将人打死这样的事,她以前只觉得六姑娘虽然爱在姐妹中出头,又有些嚣张,但到底只是个小女孩,却不想就是这么个如花儿一般的女孩将人生生打死了!
南星兀自说着:“大娘子知道后,严禁下人说嘴此事,发现一个就找人牙子卖去蜜花巷……”
莫皖青只觉得浑身发冷,她见过那个小丫头,是个笑的很羞涩的小女孩,才十二岁,每次见了她都慌慌张张做着不标准的福礼,磕磕巴巴问她妆安,那么一个小女孩,正是最稚嫩的时候,说没就没了。
更可悲的是,所有人都习以为常,没人在乎一个贱籍丫头的命,就连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关心的都是这件事造成的影响,而不是那个小女孩本身。
这就是封建制度,莫皖青没有任何一刻如同现在这般真正体会到这个世界的残忍,她打断南星,对两个丫头说:“京墨你明日着人去京郊的庙里给那个苦命的丫头点盏长明灯,南星在院里给她烧点纸钱吧,我累了,进去歇会儿。”
莫皖青背影孤寂,这是她能为这个可怜的小生命做的最后一点事了,如果有来生,希望下辈子投身在好人家,也过一过平和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