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搓了别搓了，混蛋伊迪，再搓我骨灰都剩不下了！”粒粒大喊。

可是气鼓鼓的魔王根本听不到。

一意孤行搓到举不动，这才怒吼着释放。

粒粒跪坐水晶球内，生无可恋，满脑子都是两个字：完球。

暗紫色的魔力球袭来，直击水晶壁。她周身一阵刺痛，关节咔咔作响，再然后，刺痛没了，粒粒以为自己也没了。

紧接着屁股钝痛。

她发誓，肯定有节骨头碎了！

魔力球遇到无形的阻碍，凭空消失。

伊迪斯甩甩尾巴，伸头来看，“怎么回事？”

跌坐在地的粒粒抬头，和一脸不爽的俊美魔王大眼瞪小眼。她现在的身体连一米都没有，因为原本的身体条件不错，所以缩小后变得圆滚滚，小胖胳膊、小胖腿，肉嘟嘟的脸颊长着几颗雀斑。

哪里都跟大街上鸡嫌狗厌的小屁孩一模一样。

除了眼睛。

纯黑的眼睛又冷又凶。

伊迪斯抖了抖，这种眼神似曾相识，他好喜欢。

“你是谁，小孩？”

“……”

那一刻，粒粒很想无视他跑路，可是脑海里浮现的画面阻止了她。直接走人不外乎几个后果——感染瘟疫死翘翘、被奴隶贩子抓到贱卖、露宿野外进了野兽肚子、身无分文偷东西被乱棍打死……

她实在无法推演出一条安全的道路，足以找到罗兰。

魔力全失，外表看上去只有五岁的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监护人、饭票、保镖。而她再找不到比伊迪斯更适合的冤大头了。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粒粒·永痕不知如何面对罗兰·龙焰。

他为她背叛龙骑士团和家族，失去了戈尔贡和一条腿。

而现在的她，甚至连肤浅的美貌都没有。

裹着破布的小女孩无比眷念地抚摸一块地板，似要扣开，想了想又停下，只是擦去表面的灰尘。

然后趁着伊迪斯不注意，悄悄捡起角落滚动的水晶球，藏进衣服。

是的，水晶球没坏。

只是消化不良似的把她吐出来，然后带着塔楼所有的魔法道具变回原来的大小。

伊迪斯粗壮的尾巴甩来甩去，炮仗似的啪啪作响，将屋里积攒的灰尘扬出气浪。

“敢阻止我，杀了你。”

小胖团眉头紧皱，半晌跟吃了苍蝇一样掀开嘴皮，“爸比……妈咪生我难产死了，你终于来接我了！你知不知道宝宝有多想你！”

伊迪斯，“嗯？”

粒粒一把抱住他的尾巴，额，好腥，好滑，好灵活……好奇怪，算了不管了，成败在此一举。

哭吧，粒粒。

大声点。

该你表演了。

小胖团嘴巴一张，哇地哭起来。

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浸湿脖子上肉嘟嘟的褶皱，小胖手无措地摸来摸去，很快嘴角就挂起粘线。

她哭得好大声，还打嗝。

就连伊迪斯这样的家伙都觉得吵。

“闭嘴，你……闭嘴！”伊迪斯抓起她，金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翻看她的牙齿、眼睛和头发，冰凉的手指像金属棍一样在她身上戳来戳去、戳去戳来。

“粒粒怎么了？”

“呜……死了。”

“怎么死的？”

“生我，难产。”

“你害死了我的粒粒？”

粒粒小胖团一顿。

感受到伊迪斯喷火的目光和沸腾的杀意，顿感不妙。

救命。

他的脑回路到底怎么长的？

“呜呜呜，不是我害死的妈咪，是你！”粒粒崩溃大哭，按住他乱戳的手，“为什么妈咪生我的时候你不在……有你这么当爸爸的吗？如果你在的话，妈咪就不会死，都是你害死的妈咪，呜呜呜……妈咪！你死得好惨！”

伊迪斯慢慢蹲下来。

裹着黑色斗篷的身体摇摇欲坠，深邃的金色眼睛动也不动，死掉一般，“她真的死了吗？”

粒粒点头。

伊迪斯的眼泪唰一下流出。

魔王的眼泪是黑色的，很粘，他就这样呆呆地哭，等笨拙的情绪终于跟上悲痛的身体，整个人瘫地上，握拳一下下砸地板，像要把屋子砸个对穿。

砸着砸着小孩似的滚起来。

落满灰尘的屋子全让他裹干净了。

“粒粒，粒粒——你怎么能丢下我和孩子一个人先走了！为什么要夺走我最爱的女人！”连手都没跟她拉过的伊迪斯，哭得好大声，震得粒粒都不敢哭了，只能擦掉鼻涕和眼泪，尴尬复杂地看着他。

说实话。

骗笨蛋的感觉并不好。

伊迪斯甚至都不怀疑一下——两人见面是十年前，就算她是他的小孩，现在也该十岁了，而不是豆丁大小的四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