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唱到结尾处,早已泪流满面。抬头望向精雕细镂的窗棂外面,一层秀木叠嶂,一层山石嶙峋,一层檐牙高啄,一层廊腰缦回,山重水复,迷雾迭起,望不穿,看不透,这竭尽能工巧匠心血的安王寝宫,却如同一个精雕细刻的樊笼,将她锁在这里。她思来想去,思不尽今日如何,想不通前路如何,胸中酸楚难耐,口中苦不堪言,伏在金丝蟒纹织就的秀榻上,泣不成声。
文宗吃了杨贤妃进的冰食,当夜便发了风病,头晕目眩,口不能言,阖院的太医几番诊治,也不见成效,漳王侍奉在身边,急的坐立难安,又惧怕王守澄把控太医院,对这些太医甚是不放心。待派心腹去给安康公主递讯息,求她在宫外寻好医生,此时还没回来,只得焦躁的等着。忽听前面小宦报上,安王李溶、颍王李潺都已经候在宫外,心中愈发难安:“这些人真是消息来的快,此时此景之下,陛下性命难安。”
“殿下。司赞姑姑宋若宪给您举荐一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李凑吃了一惊,心中恼她以身涉险:“你一个司赞,不得干涉政事,快下去吧!”摆手屏退四下宫人。
宋若宪不卑不亢,微微一笑:“臣身为正六品女官,掌管后宫事务,理应为陛下分忧。”说罢上前行了一礼:“臣举荐郑注为陛下诊治。”
李凑怒道:“他?你莫要添乱。快快下去!”
宋若宪上前跪下,抬头回道:“漳王陛下勿扰,若陛下身体有忧,臣自当以死谢罪。”说罢伏下身去。“想必殿下也看到外面的人虎视眈眈,陛下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若是此时来个逼宫,陛下恐怕连诏书都不能拟,岂不是由着他们胡来?”
李凑听她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又是担忧又是生气:“你休要胡口乱言。你,你,你”连说三个你,却不忍说出斥责的话来,只得摆手道:“你去吧,你去吧。”
若宪抬起头,看到他眼神中的担忧,心中一片暖意,回以微笑:“殿下,宛如生死都在此处,绝不会离殿下半步。”
眼神中的浓浓情谊,让李凑心中一阵酸,他叹气道:“你为何举荐他。你难道不知道他…..”
若宪含笑点了点头:“郑注颇有医术,治得好与不好,只在他心意之间。此时我敢保证,他一定能竭尽全力医治陛下。”
李凑狐疑的看看她,见她面含微笑,似乎胸有成竹,又担忧的望向内殿,心中叹了一口气,道:“宣郑注。”
几针下去,不知这郑注是真的妙手回春,还是帝王之命数未绝,文宗渐次好了起来,虽口不能言,但面色好了许多,也能稍微进点膳食。
次日,在病榻之上,借李凑之口,颁布上谕,将王德妃之子李永,封为太子。一时间朝野哗然。
“皇兄病好些了吗?臣弟请探望一下。”李溶优先发难,他听郑注对王守澄回说皇帝口不能言,手不能书,打定主意,要在此时扳倒李凑和文宗:“陛下若要颁布诏书,应当当面对朝野三司六部大臣口谕,或是升上亲笔手书,如此就漳王殿下一人之口,就颁布如此国之重事,恐怕不能服众。”抬眼见李凑面露难色,心中冷笑:“果然,你个李凑,假传圣旨。你想为文宗续命,可惜看我今日我不要了你的命去。”
安康公主见情势紧急,忙道:“陛下身在病中,咱们还是散去吧,等陛下大安了,自然可见分晓。”说罢给李潺使眼色,意欲请他发言相助,却看到李潺面无关切之情,心中冷了大半,只得焦急的看着李凑。
安王却步步相逼:“宫中传闻陛下口不能言,手不能书,不知如何下得圣谕?哥哥别怕是听错了罢?”说罢,温润如玉的脸上露出一股子浅笑。
李凑听到此处,方才放了心:“这个郑注,果然把话传到了。”想到此处,面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宫中传闻,多为讹传,再说哪些不要命的婢子们,敢枉议陛下的身体?弟弟听到这些大逆不道的传言,应当将那些婢子们当下打死才是,怎么也跟着胡言乱语起来?”
李溶看到李凑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心中狐疑,却还是含笑道:“今日颖王殿下、安康公主殿下都在,我们兄弟几个看看陛下,也好打消疑虑,哥哥说来说去,还是不让我们见陛下吗?恐怕不能堵得住悠悠众口,怎么向三四六部大臣交代?”
王守澄一身默默走到安王身后,垂下手去。殿外步履声甲胄声急急响起,李凑怒道:“王守澄,你把禁军调来,是什么意思?擅闯禁宫,可是死罪!”
王守澄行了一礼:“臣身为神策大将军,统领禁军,当为捍卫陛下宫闱安全死不足惜,只是今日漳王殿下一人之言,便定下太子,实在不能服众。怕是携天子以令诸侯罢!”
“住口!”殿内传来李昂的声音,虽略有虚弱,却也清晰可辨,王守澄、李溶、李潺俱是大吃一惊,李凑脸上露出笑容:“皇兄不要见怪,兄弟们只是担忧陛下龙体,没有冲撞的意思。”
李溶心下暗暗吃惊:“这郑注如何撒谎?”忙向王守澄看去,却见他也是一脸懵像,忙笑道:“皇兄无事便好,只是这立太子的诏书……”
两个宫女打起帘子,李昂在身着紫色大科王德妃的搀扶之下,换换走了出来,面色红润,道:“你们要抗旨吗?确是我下的诏书,命李永为太子。”说罢往龙榻坐下,向德妃柔声道:“你也坐下罢。”
王德妃行了一礼,换换坐在他的身畔,文宗摆摆手,李凑会意,道:“郑注妙手回春,且颇有才干,册封为御史大夫。仇士良晋为左神策军中尉兼左街功德使。杨贤妃上进饮食致陛下龙体欠安,有失查点,体谅是无心之过,命在本宫闭门思过。”
李潺微微吃惊,心下去却立刻明白了李昂和李凑的用意,此时升了宦官仇士良禁军中尉,足可以和王守澄抗衡,倒是可以削弱安王一脉的势力。
众人各怀不安,心下惴惴而去。
王德妃疑虑的看着李昂和李凑,张口欲言又止。李昂见状,道:“德妃的顾虑,朕心中明白,朕知道仇士良是颍王的人。他们互相牵制,倒也可以相安,实在是权宜之计。”说罢拉上她的手,柔声道:“只是这些日子,冷落了德妃,实在是为我儿的太子之位,不得已令德妃忍辱负重。你不要怨恨朕。”
王德妃心中感激,忙跪在他脚下,拉住他的裙裾,泣道:“陛下错爱,臣妾何德何能,胆敢怨恨陛下,不敢奢望德妃的名号,只求能做一宫人,侍奉在陛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