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温室殿

李昂见漳王李凑进了殿内，忙摒去左右，道：“不必多礼，就你我兄弟二人。”

李凑忙上前行了个大礼，口称：“皇兄万安。臣弟不敢与陛下妄称你我。”

李昂忙走下龙塌，将他扶了起来：“你要都与我生分，我不知与谁去尽兄弟之情了。”说罢叹了口气，转身坐在榻上，手指一个矮凳：“坐吧。”

李凑见他愁云惨淡，便问道：“皇兄为何劳心？”

李昂摆摆手：“不还是那些个事？朝堂上，家里面，乱成一团。昨日还有人上疏江淮又遭了大水，饿殍遍野，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事儿都打一处来了。”说罢此话，压低声音：“我听闻安王去皇姐磨了几日，要走了一个婢子？你可听闻此事？”

李凑闻言，起身微微一笑道：“陛下也知道了。那婢子不是别人，说起来，陛下也提过，正是虞卿卿。”

“啊，”李昂叹了一声：“原来是她，没想到安王却也如此风流多情，平日里尽说他薄情狠辣，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戏。只是，皇姐将她的婢子与了安王，我是否可以认定，皇姐已属安王一党？”说完此话，不仅皱起眉头，连连叹气。

李凑忙行了一礼，道：“皇兄还不必忧心。据我那日前去查探，皇姐曾说起‘玄武门’旧事，几欲落泪，还奉劝我们几个兄弟好好辅佐陛下，务必不要再重现兄弟之争的惨案。提起阉党之属，也是极度愤慨，想还不至于入了安、王一党。”见皇兄愁眉不展，忙慰道：“臣弟还探查到一些蛛丝马迹，颖王似乎也对那个虞氏颇感兴趣。”

李昂吃了一惊，摇头道：“他？你若说李溶，我还信上七八分，若说颖王，我可真是难以置信。”说罢捋须一笑：“听闻颖王每日与道士来往甚密，不好女色，身边的姬妾仅有王、孟两个，却也不似那争风吃醋之人。”

李凑笑道：“虽未有什么明白迹象，但是臣弟看那颖王的表情，此事断然不错。”

李昂禁不住笑了一声，继而叹道：“我们兄弟几个，任是什么也要争上一番，难不成为一个婢子，也要争风吃醋不成，真是有失天家颜面。”

李凑低头忖度一番，抬头正色道：“虽是说笑，只是，若在那万不得已之时，可将此女招到宫中软禁，作为牵制两家之棋子。”

李昂摆摆手，道：“罢了，一个弱女子祸害她做什么。况且，若论起他们几个，区区一个女子，也还辖制不了他们。

待李瀍处理完公务，骑马缓行到安康公主府上，已然是暮色迭起时分。云蒸霞蔚遍天，风声渐次紧了起来，李瀍见那曲江春柳，莺莺燕燕笼罩在昏黄之中，怪石假山，楼阁掩映，倒也有几分精致。二门外见了漳王府上、安王府上的小厮，不禁心里冷笑一声：“怪道了，怎么今儿齐刷刷的，又聚在这里了。果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安王有点子动作，人人都往皇姐这里探风声。”

一进阆风殿内，但见公主早已排开宴席，便上前去，笑道：“我倒是来迟了。”

公主今日身着一件湘妃色襦裙，披着素色画帛，头上挽个高髻，并无甚装饰，唯有额上，绑了一个赭石色刻花闪绿宫缎抹额，神色恹恹，一见他进来，忙摆手道：“颖王公务繁忙，今儿怎么有功夫来我这里，我倒是精神不济，来人，给颖王殿下排下位子，捡他素日的口味装上一个食盒。”

李瀍笑道：“皇姐身体不适，本不该聒噪。”

李溶闻言，笑道：“恰巧儿今日都来聒噪，我为皇姐送我的人道谢来了，你们是忙什么？”说着忒斜着眼，扫过李瀍、李凑二人。

李凑低头笑了一笑，自斟自饮了一杯，道：“我们听闻弟弟纳了新人，特来道喜。怪就怪皇姐会调教人，把个宫人们都调教的跟水葱儿似的，让人羡煞，我也来寻上一个红颜知己。”说罢看了看李瀍：“想颖王也是这个意思罢了。”

安康公主闻言，禁不住“扑哧”一笑，拿扇子骨轻轻推了推身边的意娘：“我身边得力的，可就剩这一个了，你们谁要，今儿就领走吧。”

意娘闻言，顿时羞红了脸，把头埋在怀中，向后闪去。

李瀍轻轻冷笑一声，道：“皇姐倒是大方。若是谁想佳人了都往皇姐这里来要，这里成了什么了。”

一句话说着安康公主吃了一噎，继而笑道：“你瞧瞧这瀍儿，平日里不言不语的真真这一说话，差点把人给噎死。”说罢给意娘使个眼色，意娘忙抱了一个大红缎面软垫，放在她背后，她略微侧了一侧，倚在软垫上，拿绢子擦了擦唇，顺手扔到痰盂里，摆摆手道：“撤了吧，我也饱了。”

正说着，宫人们端上一盘菜来，安康公主瞧了一眼，道：“这倒是我这里庖厨的一道佳品，可不能不尝一尝。”

一眼看去，一碗清汤之中，飘着几根熟烂菜心，汤头清亮微黄，不见一滴油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