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挂了电话。
她心情不错,对着这座夜幕快要降临的城市哼起歌来。
程禹的电话,在她正在酝酿睡意的时候打了过来。
“睡了么?”他说,“我睡不着。”
凌之茵考虑,要不要换个电话号码。
她直接把电话挂断,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闭上眼准备接着睡,可怎么睡都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了半天,她又爬起来,拿起手机,把刚那个电话拨了回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程禹的声音在夜里特别腻乎,“你是不是也睡不着了?”
“嗯,”凌之茵问,“你在干嘛?”
“玩游戏。”
“怎么一天到晚没见你干件正经事啊,那些金牌是点外卖送的么?”
“怎么没干正经事啊,”他笑,“今天去找你之前,我刚从冰上下来。我们教练天天唠叨,一天不练,退步三天。不管刮风下雨生日过节生病失恋,我从不敢落下一次训练。就连跟同学一起毕业旅行,我也要在当地找个冰场,练上几个小时。”
他说得正高兴,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立马住了口。
停了一会儿,他才又清清嗓子,“我朋友在你们家附近开了个冰场,等我回去,带你去玩。”
“不玩了。”凌之茵说,“一直没滑过,早就忘干净了。”
“那我每天跟你一起跑步啊。”程禹把重音咬在每天上,“越忙,越要好好锻炼。”
“我也锻炼,”凌之茵打了个呵欠,拖着长音说,“放假的时候,去公园超超老大爷什么的。”
程禹笑。“困了吧。”他说,“快睡吧,做个好梦。”
“你也是。”凌之茵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准备挂断。
“诶,如果做梦,你想梦见什么?”程禹轻声问。
“梦见自己当奥运冠军,当钢琴家,当总统,得诺贝尔奖,钱多得用十进制根本算不出来,顿顿去米其林餐厅吃到饱……”
“这么优秀,那我要做梦吃软饭,娶你当我老婆。”程禹说。
居然被一个弟弟给调戏了。凌之茵一噎,“你……混蛋啊。”
“我自己的梦,自己还不能做主么?”程禹得色道,“晚安。”
“晚安。”凌之茵挂上电话,把手机抱在怀里,看着天花板,“噗嗤”笑出声来。
笑了一阵,她对自己说:“凌之茵,你这样很危险呐。”
然后她又叮嘱自己:“做梦记得带上脑子,当心家产被人分走一半。”
早上,郭伟林的电话比闹钟先响。
“你猜怎么着,”他冷笑一声,“听说,老牛刚刚在西北大道上租了个仓库。你说,他里面会放点什么货?”
“老牛?”凌之茵两眼还迷糊着,她伸手用力揉了揉,“要不,我去找牛姐说说?”
“没用,她还能跟你掏心掏肺,吐露心声么?”郭伟林忿忿道,“这事,那夫妻俩真办得不过脑子。趁那边还没报警,得赶紧把人弄出来。麻袋居然敢往世界冠军头上扣,想出名想疯了这是。”
“只能找周老了。”凌之茵想想,叹口气说。
周老是老路的师父。老头长得和蔼可亲,虽然已近耄耋之年,可身体硬朗,吃嘛嘛香,只看外表,真看不出是个在黑白两道说话都掷地有声的狠角色。
老人在唐人街经营了一辈子武馆,老路是他最不愿承认的弟子。每次远远看见老路,老头立马低头绕行,极力避免师徒相认的尴尬场面。
说起来也怪老路不争气。别人学武,要么是要把中国功夫发扬光大,要么是为了强身健体,惩恶扬善,最不济也能在英雄救美时派上用场。老路呢,是为了上节目,还是他自家的体育频道。
不过,老人对凌之茵印象一直不错。大概是因为她……漂亮吧。
这是华埠最大也是历史最悠久的会馆。会馆由一组碧瓦朱檐的古建群组成,内部装修更是富丽堂皇。
会馆棋牌室里,银发老人正精神矍铄跟雀友推长城。
老人扔出个南风,跟下手那位闲聊:“听说你刚出租出去一个仓库?”
“是啊,”那人答,“怎么,您老也想租?我给您好价钱。”
“仓库结实么?”老人问。
“看您说得,比银行还结实。”
“结实不一定是好事啊。”老人摸了张牌,送出去。
“胡了。”那人把眼前的牌一推,说,“我就是挣个小钱,没想惹事。可已然惹上事了,我又不敢随便得罪。”
“仓库不严实,丢了什么东西,你哪会知道。”老人笑眯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