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之茵一觉醒来,静音的手机上有十八个牛姐的未接来电。
这是她早就料到的结果。
在这个地界找人,如果连老牛也不行,就只剩下一个人可以求助,那就是肖哲。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曾经只要握住肖哲伸过来的一只手,就可以交个朋友的老牛,前一天刚把凌之茵给得罪了。
凌之茵看着手机屏幕上这些未接来电提醒。
在老牛和她之间,肖哲选谁已经一目了然。
这几天她特别忙。
选举日在即,候选的魑魅魍魉都来找他们媒体背书、拜票。而老路这人太轴,碰上他不喜欢的人,情商就是个坑。所以婉拒啊,假热情啊,虚与委蛇啊,这种动用面部表情太多,容易长皱纹的事,就光荣而艰巨地落到了凌之茵头上。
快下班时她已经快要口吐白沫,刚灌了两口凉水,又接到海伦电话说,那个失踪女孩的家属来找。
“不见”俩字还没出口,海伦又补充说,人两夫妻刚在市场部签了好几个广告。
凌之茵掐住大腿振作精神说,让他们进来吧。
老牛两口子进来的时候,一人手里拿着一杯海伦亲手泡的咖啡。整间办公室都是咖啡的香气。
老牛西服外还披着长大衣,跟从《上海滩》里走出来的一样。
牛姐化了个妆,厚厚的粉底和遮瑕仍没完全盖住前一天留下的指印,脸颊隐隐透出些青黑的痕迹。
凌之茵感觉,这俩人不像是来道歉的,倒像是来视察的。
老牛大摇大摆坐在办公桌对面,作出分分钟要谈上亿生意的架势,挤出个假笑说:“大哥今天,可是特意来看我妹子的。要不是你家大人提,我还真不知道你们是一家的。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哥我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你呢,别往心里去。咱两家往后,还得走动不是。”
凌之茵抬起眼,“弄错了吧,我家大人都没了。”
“哟,”老牛脸上有些挂不住,不悦道,“那你俩是什么关系?”
凌之茵轻哂,声音无波无澜,“谁俩啊。”
“小凌,”牛姐看老牛半天没说到正题上,匆忙抢过话头,“嫂子替你哥说句话。他这辈子,还没这么跟人低过头呢。他平时不是个没分寸的人,主要是孩子的事猛一出来,他太着急了。”
这哪是跟她低头呢,这分明是跟肖哲低头么。
凌之茵懒洋洋瞥向老牛,“牛哥你昨天也没碰我一跟手指头,犯不着跟我这个小辈儿赔礼。”
老牛面色一沉,大概是想起前一天他老腰上挨的那一下。
气氛不算融洽。
凌之茵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老牛才缓过来。他装作没事人一样,大大咧咧搂过牛姐,使劲揉了揉她的肩膀,说:“诶,老夫老妻了,打打闹闹是常事。都怪我,有时候出手没个轻重,让你嫂子受委屈了。”
“你看嫂子脸上的手印。”凌之茵不依不饶。
老牛咬着后槽牙,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问说:“捷琳妈,你解气不解气?”
“好了好了,有话回家再说。”牛姐慌忙按住他的手,转向凌之茵,“小凌,孩子的事,你可得管呐。”
凌之茵没再说什么。老牛在要脸和找孩子之间选了后者,算是让他离“是个人”又近了一步。
“你说我那姑娘,是不是凶多吉少了?” 牛姐双眼无神,话音里带着走投无路的沮丧,“亲戚、朋友、同学,能找的地儿我都找遍了,信用卡也一直没有消费记录,她还能跑哪儿去呢……”
说着话,她没忍住呜咽起来。
“你先别胡思乱想,”凌之茵把桌子上的纸巾推过去,想想又在电脑上点开一张地铁站坠轨那人的照片,把屏幕转过去给他俩看,“这人,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老牛把脸凑近,瞅了几眼后,斩钉截铁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