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火炮前看了片刻,郭笨聪问道:“**,您不愿意出任右丞相,可是还想带兵上阵?”文天祥摇头道:“也不是。自从那日上了琼海舰之后,我就在寻思一件事。月余之前,大宋有战船两千艘,却还是战败,现在想来,其中道理简单之极,因为宋军的战船攻击力不如元军,因此吃了大亏。”
郭笨聪道:“**说得有理,确实如此。不过如今我们有了新火炮,却又不会吃亏了。”
文天祥道:“这几日间,我苦思冥想,直到昨晚看到那种汽油,顿时醒悟过来,原来上阵杀敌并不是报效朝庭的唯**法,因此我准备与左丞相商议一下,能否成立一个机构,专攻技术。”郭笨聪喜道:“**说得对极,若能成立一所大学,再好不过了。常言道得好,‘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朝庭可设立研究机构,专攻科技制造,不如就取名科学院吧。”文天祥听得吃了一惊,过了半晌,叹道:“科学技术,第一生产力,此言绝妙,我这几日费尽心思,其实就是想说出此意,却未想被你随口道出。”随即又大声赞道:“科学院,这名字甚好!”郭笨聪听得愣在一旁,这句话在后世无人不知,为何文天祥会如此惊讶?再一细想,顿时恍然,这话听起来虽然没甚难度,但第一个说出这话的,他原本就不是个普通人。
北宋时期,汉文化对周边民族的影响之大,远远超出了后人的想象。西夏、辽国的女子嫁到开封、洛阳等地,必须倒贴嫁妆,甚至嫁给宋人做妾,也心甘情愿;又有传言道,辽国的一位皇帝写了一首诗,感叹自己没有生为宋人而抱憾数年,其实此事并非传说,那首诗确实有过。宋朝文化对周边国家影响之深,甚至连教育体制也被照搬了过去。
宋朝时,朝庭对教育极为重视,专门设置了国子学、太学,主要传授各种专业知识和技艺,例如武学、法学、医学、算学、书学、画学、乐学。金国与辽国仿照宋朝,也同样在国子监下设置了上京、中京、东京、西京、南京五种国子学。
当然,郭笨聪对宋朝教育体制还是一知半解,总以为封建社会的学校,都是贵族子弟才能上得起,因此觉得古人大多数是没有学问的,此种想法一直伴随着他,直到他深入了解整个宋朝的教育体制。
二人说了一阵,郭笨聪又想起陈宜中之事,问道:“陈丞相为何请辞?是因为双目失明的缘故?”文天祥叹道:“右丞相双目虽然失明,但他辞去丞相一职,却不是为此。今日一早,枢密院商议作战计划时,右丞相再次提议东渡扶桑,又遇左丞相与枢密使反对,他情急之下,索性辞去相位。”
郭笨聪吓了一跳,惊问道:“去日本?”心里又在寻思:“不会这么巧吧,今早刚看到了日本的地图,枢密院便议及此事,难道真有心灵感应?”
文天祥点头道:“是去日本。右丞相以为,琼州距大陆太近,元军若倾军而出,琼州军必然不敌。大宋既有新火炮,又有汽油弩,完全不必冒险停留琼州,可去日本暂避。”
“日本”这一称呼,源于唐朝。在唐朝以前,中国人称日本为“倭国”,此称呼多少有些蔑视的意思;日本不喜这称呼,因此派遣使者来到唐朝,请求将国名改为“日本”,意为“太阳升起的地方”。此事在《新唐书-日本传》中曾有记载,原话为“倭人稍习夏言,恶倭名,更号日本。使者自言,因近日出,以为名。”当时的皇帝武则天接受了这一请求,赐了国名,自此,倭国始称日本,同时又有“扶桑”“东瀛”,乃是日本的别称。郭笨聪提及“日本”二字,其实这是官方的说法,文天祥自然听得懂。
郭笨聪清楚整个历史走向,知道元军攻打日本的始末,也知道将来的那一阵“神风”。倘若知道了整个历史进程,去日本暂避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只是陈宜中并不清楚历史走势,他为何要提议去日本呢?
郭笨聪甚是不解,又问:“右丞相为何要提议去日本呢?仅仅是因为琼州距大陆太近?”
文天祥道:“倘若右丞相只是如此想法,左丞相与枢密使或许会同意,但其中有些事情,却是不为外人知了。笨聪你是否听过杜世忠此人?”
郭笨聪摇了摇头,道:“未听过。”心想,韩世忠倒听说过。
文天祥道:“四年之前,元人派了国信使去日本,要求日本称臣受降,笨聪可知此事?”郭笨聪点头道:“是听说过一些。”心里却极为纳闷,因为他对此事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北条时宗是甚么人,难道与 “唐高宗”,“明神宗”一样,是个日本的甚么“宗”么?
二人说话间,已离开了火炮室,上了甲板,又走进一屋。外面的嘈杂声顿时小了。
文天祥取过椅子坐了,又示意郭笨聪也跟着坐下,道:“那信使去了日本之后,先是受到礼遇,谁知未过多久,却被北条时宗关押起来,又过了两月之后,竟然被处死了。”郭笨聪闻言吓了一大跳,在惊讶的同时,不免暗赞这北条时宗有胆量,竟然不顾“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规矩处死了那信使,当即大声叫好。
自从回到宋朝之后,郭笨聪对元人的痛恨,远远超过了其它种族。其实这也正常。例如在北宋时,大家最痛恨辽人,然后是金人,再到后来,是元人;明朝时,大家恨的是满清;清朝时,又是英国人,法国人,日本人。人所处的历史阶段不同,民族矛盾亦不同。郭笨聪身处南宋,对蒙古军痛恨到了极点,相反,对日本的感觉,却不像以前那么强烈了。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文天祥又道:“笨聪可知那信使的名字?”郭笨聪道:“是杜世忠么?”他料想自己猜得没错,心中好奇更甚,知道文天祥即将讲到重点。
文天祥道:“确实是杜世忠。”言毕,看着郭笨聪半晌,若有所思道:“我当年任军器监时,已过而立之年;笨聪你年纪轻轻,便任了军器少监一职,又有如此作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郭笨聪忙道:“**过奖了,我只是运气好些而已。”
文天祥微微摇头,知他一心想听杜世忠的事,因此胡乱敷衍自己,也不介意,又道:“当年元军攻打临安时,杜世忠囚禁了右丞相的父亲,试图招降右丞相。因为此事,杜世忠终获升职,官居元庭礼部侍中,但右丞相的父亲病死于狱中,右丞相对杜世忠恨之入骨。未过几月,杜世忠任了国信使前往日本招降。右丞相得知此事后,暗中派人约见了北条时宗,许诺大宋朝庭会在在日本设立行在。北条时宗听信了他的话,当即将杜世忠扣押,过了两月,又斩于镰仓龙口。”
郭笨聪恍然道:“原来如此。但朝庭终究也未去日本,右丞相岂不是失言了?”
文天祥点头道:“确实如此。北条时宗派人催促多次,又说大宋皇帝陛下的行宫早已建成,就等着圣驾光临了。然左丞相与大学士均不愿东渡,因为若是东去日本,虽然保得朝庭一时平安,却也失去了整个江南的民心。”
郭笨聪道:“确实如此,不能失了民心。”又问:“那后来如何了?”
二人说话间,船身微微一动,万宁舰已启动,开始了首次三桅帆的试航。
文天祥透过窗户向外看去,知道战船已启动,也不急着出去查看,转过身来,复又坐下,道:“北条时宗一番美意被左丞相回绝之后,甚是失望,又请谢国民修书一封,说如果朝庭军饷不足,栉田神社愿意资助。”
郭笨聪听得稀里糊涂,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北条时宗如此做法,或许他也知道元军迟早会攻打日本,因此想借助大宋的军力,将元军消耗一些吧。”文天祥赞道:“少监果然看得通透,北条时宗确有这层意思;不过日本从幕府到武士,再到百姓,素来仰慕大宋,却是不假。”
文天祥说的谢国民,原是临安商人,后来东渡到日本定居;此人颇有财力,又敬重佛法,日本的不少禅寺,都是谢国民出资修建的;直到今日,在谢国明的墓碑上仍记载有其事迹的碑文。至于北条时宗,其实是日本镰仓时代的幕府执权,日本的最高统治者。对于斩杀杜世忠一事,有学者认为是北条时宗不会把握大局所致,又说北条时宗此举过于狂妄自大。对于这种评价,后人均以为北条时宗看透了蒙元对高丽的暴虐,再加上他是武士出身,因此武断处事,却不知陈宜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当然,陈宜中秘密约见北条时宗一事,镰仓幕府未有记载,而大宋朝庭又沉于深海,后人自然也无法获知其中的真相了。
战舰渐行渐速。过了片刻,郭笨聪觉得身子一晃,战舰似乎又转了方向。海风从窗户吹进。文天祥走到窗边向外看去,点头道:“看来,万宁舰在尝试迎风行驶了。”又指着船尾方向说道:“后面那艘单帆战船,此时已被甩开数十丈了。”
郭笨聪道:“迎风行驶,正是三桅船的优势。”口中如此说着,心里却在想着文天祥刚才提及的话题,又问:“**,倘若朝庭去了虾夷岛,会是如何?”文天祥闻言甚奇,问道:“笨聪也觉得该去虾夷?”郭笨聪道:“我确实是有过此种想法。虾夷岛富产铁矿,又有其它诸多资源,远非琼州可比。从长远来看,或许可以在那里开设一家船厂。”文天祥听得一愣,低头寻思半晌,沉吟道:“此事干系重大,还须慎重。”郭笨聪忙道:“是,还须慎重。”说话间,又听到李三原在甲板上大呼小叫,想是对这三桅战船极为满意。
郭笨聪万没料到,他今日与文天祥随口这么一说,竟然差点导致了一个民族的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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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第一次说些题外话。
既然是穿越,不可避免要YY,但本书中不会太过夸张,而是“有理、有利、有节”地YY。当然,穿越本身就是最大的YY,因此书中即使提及外星人,其YY程度似乎也比不过穿越。话虽如此,但书中还是会尽量安排合理的发展进程。
本书签约于铁血,因此书中不可避免地要写些“铁”与“血”的内容。在作者看来,“铁血”并不是一味地追求打、杀,因此类似“‘轰轰轰’几声,一百个敌人被炸飞天”的场景描述,书中或许会有,但不会太多。
我们之所以喜欢YY,是因为心痛,心痛那些曾经的历史。因为心痛,所以会展开想象的翅膀,去抚平心中的创伤。
历史留给我们的,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一种文化,一种信念,一种决心。要体现出中华民族的成就,并不单是描写如何武力征服,而是尽量真实地还原一些历史片断,从文化、宗教、饮食、礼仪、文学、艺术等各方面,全面地体现出宋朝的进步,以及祖辈们曾经有过的辉煌。
这本书写到十万字时,曾接到过几乎所有读书网的签约邀请,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铁血,因为铁血的书友极有见解,编辑也认真负责。
说到编辑,应当感谢本书的签约编辑“小R-容容”,认真负责,又有礼貌,想来是个大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