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大声喊道:“温将军!像是有元军攻打琼州了!”船上众人闻言,均吓了一大跳。
温文宁正在查看俘虏的名单,听说琼州有战事,忙跑到甲板上,急问:“情形如何?”苏木道:“似乎有三、四十艘战船在混战,还有元军的炮船。”
温文宁凑到望远镜前,仔细看去,果然在远方天海交线处,看到一大片白帆,似乎有三、四十面之多。天空不时有黑烟升起,作弧线状,像是船载投石机发出的火球弹。温文宁看了片刻,也不确定究竟有多少战船,毕竟望远镜只能看到最前面的船只。
近十几年来,一些原金、宋的降将陆续归顺元朝,元军的海战技术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到了崖山战役时,元军水师的战船总数,实际上已经超过了南宋。
元军有一种船,由于甲板上装有投石机,宋军称之为“炮船”。这种炮船,可以对陆作战,也可以对船作战;如果是对船作战,炮船会投出一种火球,称之为“火球弹”。这种火球弹,是由浸了火油的碎布与石头混在一起,然后用箱子装了,并迅速投出。炮弹投出后,其最大高度可达一百多米,并会在天空会划过一道黑烟,很远的地方都可以看到。
郭笨聪站在一旁,看到温文宁那神情,已知苏木说的不假,心中大急,恨不得琼海舰生了翅膀,立时飞回琼州,对着元军战船开上几百炮;他站在甲板上发了一阵呆,忽又想起每日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位少女,想起自己在宋朝还有一个亲妹妹,终于明白了“牵挂”二字的真正含义。然而琼海舰驶得再快,一时也无法抵达琼州,郭笨聪只能透过望远镜,远观前方那场海战,纵然想要帮一把,也是鞭长莫及,更体会到了甚么叫做“无可奈何”。
温文宁在镜前看了片刻,已知战情,安慰道:“兄弟莫急,远处能看到的,似乎有一半都是大宋战船。”郭笨聪急道:“再看!”他这话,是对着苏木讲的。
苏木连忙应了一声,跳上了镜台,细细观看。
琼海舰扬起满帆,未过多时,已超越了前方那艘小型战船。
有士兵大声招呼,那船上众士兵会意,齐齐躲进了船舱。过了片刻,一支弩箭飞出琼海舰的甲板,直钉在那小船的船楼上。那船上众士兵听得声响,知是信箭已至,一起走出了船舱。有人从船楼外墙壁取下那弩矢,拆开矢上的纸卷,念出声来;众人听罢齐声惊呼,再看琼海舰时,早已驶到前面去了。
武克文急冲冲地跑上甲板,问:“温将军,全部使用火弹?”温文宁吼道:“对,全用火弹,再将链球弹也用了!”武克文犹豫道:“链球弹只剩十六枚,火弹还有四十八枚。”温文宁听得一愣,想起琼海舰此次只有二百枚炮弹,忙子道:“此事还须仔细商议,将军先去检查火炮,进入战圈时,琼海舰会驶近二百五十步,到时将军再开炮,把握更大些。”
郭笨聪将这二人的谈话听得清楚,知道温文宁情急之下已顾不得许多,甚至了冒风险,将琼海舰驶到投石机的射程之内,可见他比自己还要着急。
十多名士兵来回奔跑,将一支支弩矢搬到甲板上,又有人站在弩机旁边,做着最后的战前检查。
郭笨聪站在甲板上看了片刻,正要凑到望远镜前再瞅几眼,忽听身后有人道:“少监,士兵忙着备战,你我二人先回了船舱吧。”说话这人是文天祥。郭笨聪忙道:“好,进去再想办法。”
二人走入船舱大厅。这个大厅,原是大宋朝庭的朝堂,后来被改为琼海战舰的指挥厅,不过现在,这厅内蹲满了俘虏,均被绑了手脚,又用绳索串了起来。旁边有四名士兵,手执弩机,想是在看守俘虏。
有一人大声道:“恭喜丞相,您终于逃离了元营。”文天祥听得人声,转头一看,说话这人年约四旬,一副学究打扮,看那模样似乎有些学问,想了片刻,已识得此人身份,惊道:“原来是耶律先生,你为何会在此处?”话音方落,未等那耶律先生回答,他自己便先明白过来,复又道:“此时情势紧迫,还得再委屈先生一阵。”说此话时,脚下一步未停,径直向前走去。有士兵领着二人,进了一间屋子,周围嘈杂声顿时小了。
屋内还有另外三人,其中两人是王川朴与孟空,另一人胸前缠了绷带,躺在一张临时拼起的床上,看样子受伤不轻。王川朴与孟空站了起来,为文天祥搬了椅子,又转向郭笨聪道:“少监,这是李升登兄弟,他昨日受伤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幸好连太医的医术精湛,李兄弟虽然还未醒来,却已无大碍。”郭笨聪道:“如此就好。”回答得心不在焉,显然心中有事。
文天祥坐在桌前,想了片刻,抬头问道:“少监,炮弹射出之后,下次射击要等多久?”郭笨聪道:“大约……”他本欲说“大约三至五分钟”,但如此回答显然不妥,又不知怎样精确描述,更不知宋朝时如何定义这么长的时间,准备说个“一盏茶的功夫”,却觉得每人喝茶的速度又不一样,想了片刻,道:“一个时辰之内,可以射出二十余枚炮弹。”文天祥微微点头,显然已明白了火炮的射速,又继续问了些其它关于火炮的问题,郭笨聪均一一如实作答。王川朴与孟空第一次听到火炮的射程,吃惊不小。
过了片刻,郭笨聪等得心急,也不知道距离琼州还有多远,更不知前方战况如何,当下焦躁不安。文天祥却似不急,又细问了一阵,终于站起身来,道:“少监,咱们再去甲板瞧瞧。”郭笨聪忙应了一声,跟着文天祥走出屋子,转头再看王川朴与孟空,却见他二人仍坐在原地未动,想是温文宁有过吩咐,在抵达琼州之前,他二人不得自由行动。
郭笨聪上了甲板,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甲板上的弩矢已堆成一座小山,每架弩机旁边,亦堆满了弩矢。
看来, 琼海舰即将投入第一次正式战斗了。
文天祥走到望远镜台前,问:“温将军,距琼州还有多远?前方战况如何?”温文宁道:“距琼州还有二十余里,战斗未息,只是参战的战船少了许多。”
苏木蹲在望远镜前,忽道:“将军,战场似乎并未在万宁,而是独州山岛。”温文宁微微一惊,问:“独州山?可是看清了?”苏木又细看片刻,应道:“看得清楚,是在独州山岛,而且山上似乎也有火矢射出。”
众人听得不解,朝庭明明在万宁,为何战场却在南方二十里外的独州山岛?难道这两日间,陆丞相又将行在移至独州山了?
琼海舰驶得飞速,不多时又行了十余里,肉眼已能看清独州山岛。
石韦换下了苏木,负责观察望远镜。石韦将镜筒四下移动,向更北方看去,惊道:“将军,有一艘船向北驶去了。”众人听得一惊,独州山的北方,正是万宁,也是大宋朝庭的所在,也不知道那船属于哪一方,倘若是元军的战船,难道是要攻打万宁?
海面上风势渐大,琼海舰驶得越来越快,早已将那艘小型战船甩到几里之后。
前方海面上,不时升起黑色烟雾,转眼间又被海风吹散;透过黑烟,众人已能看清,十余艘战船燃起了大火,火势甚猛,船帆早已被烧得精光,也看不出那船究竟是哪一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