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一声令下,一支爆矢离弦飞去, 郭笨聪顺着箭矢方向看去,过了许久,毫无动静。郭笨聪暗叹一声,一支爆矢就这样被浪费了。
过了片刻,又一矢射出。大约过了八、九秒钟,敌船甲板上散起一阵白烟,又有爆裂声传来,想是弩矢上的爆裂弹起了作用。众士兵一阵欢呼。
弩矢的射速极快,但要飞行四百米的距离,却需要三、四秒钟的。弩矢钉到敌船上之后,火药并不会马上引爆,因为引线还未烧尽,因此要再等几秒钟,爆裂弹才会炸开,这也是郭笨聪等了将近十秒钟之后,才看到了白色烟雾的原因。
弩机的射速极快,一矢射出后,并不需要像火炮那样散热清膛,只需要拉满弩弦,装入弩箭,便可以继续发射了,也正因为如此,弩机每分钟可以射出两到三矢,瞄准性能也比火炮要好些,移动瞄准性更佳。但是弩机也有弊端。宋军的弩机虽多,崖山海战时却吃了败仗,究其原因,一是弩矢的威力不如旧式火炮,更不如投石机,二是元军也配置也相同威力的弩机,因此崖山战败,也不足为奇了。不过到了今日,宋军又启用了神臂弩机,却是因为有了威力更大的爆裂弹。神臂弩机的射程极远,爆裂弹的杀伤力也极大,爆矢对战船的攻击力虽不如火炮,但对于杀伤敌军士兵,却是效果甚好。
神臂弩机射出五矢,其中有三矢命中敌船,却只有两矢钉在塔楼上,其余两矢落入水中,另一矢钉在船舷甲板上,基本没起到效果。尽管如此,爆矢造成的混乱,也让敌船慌乱了好一阵,竟然停在原处一动未动。
五矢射出之后,两门火炮已准备就绪。
琼海舰再次连续射出两炮。
过了片刻,众人听得“轰”的一声,从敌船方向传来,紧接着,船上有浓浓黑烟升起,又有敌军的士兵,整个飞了起来,像是被极大的力道冲击之后一般;整条战船转眼间被烟雾吞没。
众人看得吃了一惊,郭笨聪更是呆在一旁。这两炮射出,有如开花弹那样的效果,像是炮弹射中敌船之后,又再次爆炸。
武克文在船下大叫道:“温将军,我用了火弹!”温文宁吃了一惊,忙道:“火弹尚未试射,将军还须小心,免得伤了自己。”又看着远处那已经着火的敌船,补充道:“敌船已经着火,将军可装了实心弹。”
火弹,是宋军中的一种特制炮弹,元军也曾仿制过,只是此种炮弹使用起来极为危险,因此元军逐渐取消了火弹,而改用投石机。宋军由于投石机数量有限,因此火弹仍在使用,但其效果却不明显,因为火炮射程不如投石机,还未等自己发炮,已被敌人的投石机射中,因此宋军更倾向于使用火弩。新式火炮出来之后,琼海舰又重新装备了火弹,但还未试射过,没想到武克文竟然率先发了两炮。
这种火弹,其实也是一种实心铁弹,只是比普通炮弹的直径小两毫米左右。炮弹在射出之前,先在火炉中烧得通红。火药装入炮筒之后,再装了填充物,然后火炮会进行瞄准。一旦炮手确认瞄准目标,填充手会迅速往炮管中塞入一块湿布;这块湿布不能太湿,否则会将火药浸透,也不能太干,否则起不到降温的作用。湿布填入之后,再填一块薄木片,装弹手会用铁钳夹住烧红的铁弹,缓缓导入炮管之内,然后迅速发射出去。炮弹射中敌船之后,仍然被烧得通红,遇到木质船身会迅速将其引燃;倘若火弹落在船舱的木质楼层之间,会将木板烧穿,然后掉落下一层,温度尚存,会继续引燃内层的木头。
武克文射出那两枚火弹,估计是击中了元军的火药库,又或是击碎了火油罐,因此引起了爆炸。众人均未想到两炮射出,竟然在瞬间将敌船打得瘫痪。
那两艘小船本想着脱离战场,忽然看到身后发生的一切,顿时呆了,紧接着又回过神来,一艘小船掉转了船头,向已着火的敌船缓缓驶去。
另一艘小船驶近琼海舰。有人站在船头,大声喊叫。敌船上爆炸声音不断,根本听不到那人在喊甚么。两船越驶越近,终于有士兵听得清楚,走到温文宁身边报告道:“将军,小船上是我们的人,据说陈丞相在敌船上,还请将军停止攻击,免得伤了陈丞相。“温文宁吃了一惊,当即下令停止开火。
敌船的火势渐大,显然已无法扑灭,过了片刻,有小船放入海里,又有绳索垂下,看样子,船上众人要弃船逃生了。
两艘小船驶近敌船。
温文宁向南边那敌船看去,只见那船的体形更大,此时忽然掉转船头,转向东南方驶去,估计是看到北船着火,无心恋战,因此要逃离战场。
温文宁急声下令:“扬帆追击,别让南船跑了!”
两船相距只有一里,但琼海舰的船头向着西北方向,如要追击南船,必须摆正船头。
众士兵忙了一阵,琼海舰终于转向东南,但敌船已驶得更远,此时两船相距约七百米。
敌船逃离的方向正好顺风。琼海舰新改了船帆,驶得甚速。未到一顿饭光景,两船相距只有四百多米。武克文跑上甲板,跃跃欲试道:“温将军,我准备试射链球弹,还请驶得稍近些。”温文宁点头应了,又嘱咐道:“可对准船帆射击。”
链球弹,是一种特制的炮弹,这种炮弹呈圆形或圆筒型。圆型的那种炮弹,由两个半圆球拼成,圆面上有凹凸机关,合在一起刚好组成一个圆球;两个半圆球用铁链连在一起,射出之后,两半圆球分开,拉着铁链扫向敌人。长筒形的炮弹,也由两部分组成,只是铁链更长一些,打击面也更大;这种炮弹的形状,与后世的胶囊药粒有些类似,但炮弹中装的并不是药粉,而是铁链;炮弹结合部,由铁片紧固在一起,受到纵向挤压之后,坚固件会断开;炮弹竖着装入炮管,射出之后,两端分开,拉出长达两米的直线,或是旋转,或是横着扫向敌船;此种炮弹即使击中船舷,也会打开一条长达两三米的裂缝,对船体的破坏力极大。
宋军以前就有链球弹,但由于旧火炮的射程有限,链球弹的射程只有普通铁弹的一半,还未等到射击,元军的投石机已经发炮,因此这种链球弹并未广泛使用,直到新火炮出现之后,链球弹再次装备于军中,武克文也有机会首试此弹。
眼看顺风无法逃离,敌船又转向正东方,试图侧迎风向逃离。此举正中温文宁下怀,当即令人转了方向。
帆船侧迎风行驶时,根据风向的不同,走出的“之”字型也不同,有时候是向左走一小段,再向右走一大段,有时候是相反。无论哪种情况,琼海舰只要把握住时机,均可在敌船侧对的时候,也保持船身侧对,便于两侧的火炮开火。
“轰~轰~”两声炮响,琼海舰已经开炮。敌船继续前行,这两炮竟然全部落空了。
琼海舰再次掉头转向,始终保持三百米距离之外。
又有两炮射出。
石韦蹲在望远镜前,将敌船的情形看了个分明,高声叫道:“船帆破了!横桅乱动,似乎是篷索断了!”
篷索,是连接船帆与船体的绳索。宋朝时期战船的篷索数量,根据船只大小不同,数量也从几条至几十条不等,粗细也各异。只要击断主索,风帆便不受控制。
敌船的篷索被击断,风帆也被击破,显然是武克文射出的是链球弹扫过了篷索,又击中了帆面。
海面上有风的时候,风帆承受的力道极大,倘若中间有了破损,风再大一些,会将裂缝继续撕大;即使船帆结实,裂口不会变大,但中间有了破损,船速也会下降许多。
此时的敌船,由于横桅转动,失去了方向,因此驶得极慢,几乎停了下来。一艘战船若失去了动力,就等于一员大将失去了战马或双腿,纵有再高的功夫,也只能束手就擒。
琼海舰又转了方向。武克文站在火炮室,仔细看了一阵,问道:“敌船可要投降?”旁边有士兵答道:“似乎未降。”武克文道:“再射两炮。此时敌船驶得慢,可瞄准主桅。”两名瞄准手点头应了。
郭笨聪站在甲板上,问道:“温大哥,链球弹的射程不足,此时距离三百步,却为何仍能击中敌船?”温文宁道:“兄弟,链球弹与实心弹有些不同。实心弹打的是船体,链球弹不仅打船体,还可打船帆、绳索、横竖桅杆。”郭笨聪恍然道:“原来如此。就好比哥哥的箭法虽然了得,但要射的是一只小鸡,兄弟箭法虽然差了些,射的却是一头牛,因此兄弟的胜算就会大些。”温文宁点头赞道:“兄弟说得甚妙,正是如此。”
又有两炮射出。
敌船的风帆微微一震,紧接着,主桅缓缓倒下,砸中甲板上的塔楼。主桅极重,有些大帆船的主桅重达一吨,砸在甲板上,会将甲板砸穿。
眼前那敌船,桅杆倒下之后,甲板上的船楼被砸得粉碎,木屑四飞,琼海舰与敌船虽有三百米远,但郭笨聪仍能听到主桅倒下的声音,就像伐断大树时那种响动。
有士兵道:“将军,敌人似乎要降。”温文宁叹道:“可惜主桅断了,也不知能否修好。”
今日这一仗打得漂亮,但温文宁却是忧心忡忡,因为这两日间,琼海舰只遇到了三艘敌船,而且还是分为两批,再加上敌船根本不了解情况,因此吃了大亏;倘若遇到的是五艘敌船,又装有投石机,以琼海舰目前的装备,只有逃跑的份了。当然,令温文宁感到欣慰的是,即使逃跑,也逃得有模有样,只要不被敌船靠近三百步,琼海舰就真的天下无敌了。
敌船上有小船放下。过了片刻,小船缓缓驶来。船上站了几人。有一人坐在船尾,这人跟前又躺了另一人,满脸是血,想是在船桅倒下时砸碎塔楼,此人也受了伤。
站着的那几人中,有一人大声道:“我等愿降,为表诚意,先送丞相上船。”
温文宁甚奇,刚才明明有人说,陈宜中在另一般船上,为何眼前这人又说在这船上?遂又大声问道:“丞相当真在这船上?”
那人应道:“我等不敢欺瞒。自从进入零丁洋之后,丞相就未曾下过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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