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五十米的距离已足够远,但温文宁持有利器在手,始终不愿冒险,因此下令驶得再远一些。这就好比两人赛跑一万米,距离终点只有一百米的时候,第一名领先第二名整整一圈;此时,第二名虽然奋力追赶,但第一名却不会像第二名一样拼了老命,因为取胜已是必然,若他也同样拼命奔跑,或许一不小心摔倒之后,再也爬不起来,反而失了先机。
战舰掉头一大圈,转了方向,又有一炮射出。
石韦大声道:“将军,元军要投降!”
温文宁仔细看去,果然敌军已示意投降,哈哈大笑道:“好,降了就好,快快准备绳子。”有几名士兵应声而去。另一人对着甲板下大声喊道:“武将军,敌人降了,别开炮了。”
此时两船相距三百米,已能隐隐看到敌船上的旗帜。琼海舰上的几十名士兵,此时均向敌船望去,果然看到敌人投降,甲板上欢声雷动。
郭笨聪看了片刻,甚是不解,又走到望远镜前仔细望去,却未见敌船有何投降的举动,更未见摇晃白旗。郭笨聪心中惊讶,也不知敌人是如何投降法,却让众士兵看得清楚。
石韦道:“少监看到了么?”郭笨聪摇头道:“船身晃得厉害,我有些看不清。”石韦听得一愣,这大船稳稳地停着,没有丝毫晃动,少监为何看不清呢?当下又凑到镜前,重新调整了角度,道:“少监请看。”郭笨聪凑上去一看,只见敌船上有一面大旗忽然倒下,过不多时又立了起来,然后再次倒下。难道这就代表投降?
在郭笨聪想来,如果敌人要投降,就会摇晃白旗,因为在他的映像中,摇白旗就代表投降。其实郭笨聪大错特错,宋朝摇白旗并不代表投降。
在许多书中,常有“帅旗向东一指”的说法,其实是主帅通过挥动战旗来指挥部下。例如一个**有三个将军,这三个将军跑出一里路之后,必须与主帅保持联系,而联系的唯一方法就是旗语。各个将军身边,都会跟着专门看帅旗的士兵;通常情况下,这些士兵并不参与厮杀,而是时时观察主帅的意图。战场上各种颜色的帅旗都有,包括白色帅旗,因此挥了白旗,不代表投降;如果有一方真的要投降,会将帅旗立起,再倒下,再立起,再倒下,以示“我要投降了”。有句话叫做“帅旗不倒”,正说明了帅旗的重要性;将帅旗放倒就意味投降,不管主帅有没有真的想要投降,但这就是投降的信号;古代的将军如果夺了敌人帅旗,所受到的奖励极大,其功劳好比斩了敌将一般。
元军的战船上放下一艘小船。船上坐了三人,其中两人划着小船。小船缓缓驶近前来。
有士兵上前问话,船上那人也高声答话。郭笨聪听了一会,心中暗自赞叹,温文宁果然想得周到,连敌人受降的方式也思虑周全。
那小船返回敌船附近,未过多时,又有三艘小船被放下。四艘小船总共坐了三十余人,缓缓驶来。琼海舰也放下小船,船上站了八、九名士兵。甲板上有几架弩机,拉着半弦,直指那几艘小船,意在警告。这种弩机虽然不是神臂弩,但劲道也不小,仅是弩矢就有三斤重,拉满弦射出之后,恐怕立时会将那小船射穿,甚至拦腰射断。
八、九名大宋士兵站在船头,船上放了几十条绳子,每招呼一次,就有俘虏走上小船,然后被两人按倒在船上,搜过身子之后,再绑了手脚,扔到升降台上。每绑七、八人,升降台就从海面升起,直达甲板;有十几名士兵走过去,用棍子穿了手脚绑绳处,将俘虏抬起来,扔到船舱大厅。
过了一阵,那四艘小船上分别剩下两人,这两人再划船回去,敌船甲板上忙乱一阵,忽然升起一阵白烟,紧接着,“轰~”的几声响起。
郭笨聪吓了一跳,再看温文宁,却不见他有丝毫惊讶,转头道:“少监,如要缴获火炮,需将炮管中的炮弹射了出去。”郭笨聪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应当如此。”
船上吊下八门火炮。火炮分装于四艘小船,然后运了过来。船下的士兵检查了炮管之后,做了手势,示意火炮内并未装有火药。船上士兵看到手势,将火炮吊起,放在甲板上。
最后一批俘虏抵达之后,天已完全黑了。
一轮弯月挂在天空。
有十几名大宋士兵上了小船,借着微弱的月光,向敌船驶去。
郭笨聪站在甲板上张望,远处隐现几点光亮,想是有士兵点了烛火,再次检查敌船。这些士兵的任务,是查看敌船上是否还有值得缴获的东西,另外也要查看敌船受损情况,倘若还能继续行驶,这船就会被带回琼州修理,然后充当大宋战船,倘若无法行驶,便会将其毁了去。
众士兵中,有一半已进入船舱休息。温文宁站在甲板上指挥着众士兵,将缴获的各种物品分类归放。
过了片刻,温文宁看到郭笨聪呵欠连天,遂走近他身边,道:“兄弟忙了一日,如觉得疲乏,可去船舱休息。”郭笨聪摇头道:“不急,让我再看一会儿。”顿了一顿,又道:“哥哥也未休息,我怎能先睡呢。”温文宁笑道:“兄弟不知,哥哥我曾连着三天四夜未合过眼,今日这阵势算不得甚么。”郭笨聪道:“哥哥也不知,兄弟我曾坐在桌前一动不动,连续两天三夜未合过眼。”温文宁奇道:“兄弟为何坐在桌前两天三夜?”郭笨聪胡乱道:“是在看书。”温文宁“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郭兄弟用功看书,因此造出了威力超强的新火炮。
郭笨聪确实有过两三夜未合眼的事迹,只不过他并非在看书,而是一口气看了八十集连续剧。
又过了一阵,温文宁依然精神抖擞,郭笨聪却睡眼惺忪,他凑到望远镜前看了一会月亮,却只是些环形山之类的,甚觉无趣,转身下了甲板,回到火炮室。
武克文手中拿着一枚炮弹,站在那里呆呆出神。郭笨聪问:“武将军,这链球弹有何不妥?”武克文愣愣地道:“下午射炮时,我竟然忘记了链球弹,若是早些用了,恐怕只用两三炮,便会将敌船打得动弹不得。”郭笨聪道:“链球弹射程只有四百步,若远距离射出,恐怕不易射中。”武克文呆了一阵,又道:“明日开炮时,我要试试这链球弹。”
郭笨聪摇头道:“明日要返回琼州,将军没机会开炮了。”说到这里,已觉得困乏之极,坐在火炮旁边,不多时已沉沉睡去。
朦胧中,郭笨聪听到“扑通”一声,似有东西落入海中,睁眼一看,武克文已不见了踪影;十几名士兵横躺在火炮室内,睡得正香;另有四名炮手并未睡去,此时正在清理火炮滑轨。郭笨聪问道:“刚才甚么声音?”一名士兵道:“是鱼跃出海面的声音。”郭笨聪奇道:“那鱼有多大?”那士兵听得一愣,道:“小的也不知,或许有几尺吧。”郭笨聪听得纳闷,也不知南海到底有甚么鱼,竟然有几尺长,而且会在晚上跳出海面。
与那士兵说了几句之后,郭笨聪没了睡意,再次上了甲板。
温文宁仍然在甲板上忙个不停。有一名士兵走了过来,道:“将军,敌船的龙骨已断,无法继续行驶,船上的火药、弩矢、银两,已全部运了过来,只剩几百斤火油,弟兄们想着将火油浇在船上,一把火烧了干净。”温文宁沉吟道:“烧了也好,免得被人发现,另生枝节。”
郭笨聪听得“火油”二字,急道:“别烧!”
温文宁听得一愣,问:“为何不能烧?”郭笨聪道:“船可以烧,但火油不能烧,全部运过来,我有大用。”温文宁看他说得情急,想了片刻,点头道:“也好,就按少监说的,将火油全部运来。” 那士兵点头应了;温文宁又转向郭笨聪,道:“寅时将过,等天亮之后再返航吧。”郭笨聪道:“全听哥哥的。“暗暗伸手掐算一阵,原来现在已是凌晨四点多了。
东方天空渐渐泛白。众士兵带着两百多斤火油返回,留了两人在敌船附近,就等着温文宁下令,然后放火烧船。
石韦已回到船舱休息。苏木接替石韦,此时正蹲在望远镜前观看。看了片刻,苏木神情大变,惊呼道:“将军,有十几艘战船从北边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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