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郭笨聪就醒了,心中激动难耐,因为今天是出海试炮的日子。
郭笨聪在屋中等了一会儿,想着听琴与郭三不会这么早过来,又看苏木与石韦在院外等候多时,匆忙收拾一番,出了房门。苏木与石韦推了一辆木车,车上载着那台反射式望远镜。
望远镜又有改进。镜筒侧面有一装置,前端是木制的十字架,后端是一铜制的圆圈;从后方看去,只要十字落入圆圈正**,远处的目标就会进入望远镜的视野。这其实是一个简单的瞄准装置,只是郭笨聪将其用作“寻星镜”的功能。望远镜的架子也有改进,牛大力新做了一个底座,可以使望远镜水平三百六十度转动。
有几艘船在万宁河边等候。郭笨聪上了其中一艘小船。苏木与石韦抬着望远镜,也跟着上了船。小船出海之后,众人转乘一艘战船。
上了战船之后,郭笨聪站在甲板上,面朝东方,正想看一下日出,忽听有人叫道:“郭少监!”
郭笨聪转头一看,这人一脸络腮胡子,腰间挂了一把宝剑,头上戴了盔甲,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像个门神一般,正是琼州本地的水师副将武克文。
郭笨聪招呼道:“武将军,你这身装扮威风之极。文将军呢?”
武克文道:“船厂新建,我兄长去督造了。”郭笨聪奇道:“文将军是你哥?”武克文道:“正是。我随娘家姓,他随父姓。”郭笨聪恍然道:“原来如此。”心想这武克文的父母也当真巧了,一个姓文,一个姓武,刚好结为夫妻,生了两个儿子,又刚好一个姓文,另一个姓武。
武克文又道:“少监不知,我以前叫做武亦文,家兄名叫文亦武。”郭笨聪赞道:“这是两个好名字啊,为何要改了呢?”武克文叹道:“唉,一言难以。有一次我与家兄较上了劲,就改了名字,本想着能治他一下,谁想他也跟着改了名字。”
郭笨聪听得愣在一旁,没想到这两兄弟为了斗气,竟然各自改了名字。
战船驶得极快,未过多时便抵达独州山。
郭笨聪远远看到一艘大船停在不远处,问道:“武将军,有多少人上了龙舟?”
武克文道:“少监,这船已不叫做龙舟了,兵部为其取了新名,叫做‘琼海战船’。”郭笨聪道奇道:“竟然改了名字,我却不知。”又自言自语道:“若称作‘琼海舰’,似乎更好些。”
舰,在古代专指御敌船,例如有“舳舻千里,前驱不过百舰”的说法;《资治通鉴》中又有“方连船舰”的记载,文天祥的文章中也有“北舰十余里”的描述。可见,“舰”的称呼古已有之。
郭笨聪也未想到,他随口说出“琼海舰”三字,后来众人对此船皆以“琼海舰”相称。
众人上了琼海舰。温文宁从船舱中走出,与旁边士兵交谈几句,想是在清点人数,紧接着稍一示意,有士兵传了号令,琼海舰拉起风帆,缓缓驶离独州山岛。
武克文等人进了船舱。温文宁走近郭笨聪身边,看那样子颇为兴奋,道:“兄弟,这几日不曾见,哥哥每日都要想起你。”郭笨聪也道:“兄弟也是一样,早就盼着今日试炮了。”
二人聊得片刻,郭笨聪已掌握了琼海舰的大概情况。
琼海舰,目前大宋最大的战船,**约五十米,宽约十八米,预计安装十六门新式火炮,二十架床弩,另装有其它各式常规远程兵器。
当然,此时琼海舰只装了四门新式火炮,因为其它火炮尚未铸成。火炮总共配有实心炮弹九十枚,链球弹十二枚;另外有十二门旧式火炮,配有实心弹六十枚;主甲板上有火弩十八架,弩箭一千支。此次出海试炮,共有一百六十四名士兵随行,其中二十四人负责火炮,七十二人负责机弩,其余的负责战舰的航行。
那十二门旧火炮还未拆除的原因,并不是时间来不及,而是火炮的拆卸回炉是有步骤、有计划的,其原则是:在任何时候,都要保证一定数量的武器,否则元兵打来,所有火炮都回了炉,只剩下弩机,海战肯定要吃亏。
琼海舰的前身是龙舟,于三年前建成,当时是赵昺的行宫,又是议事的朝堂,因此甲板以下的两层都开有窗户,左右各八个。
崖山海战之前,陆秀夫为了防御元军的火矢,令人封了所有甲板以下的窗户,又在船舷上抹了两寸厚的泥,用于防火。龙舟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移动堡垒。在前几日,船舷又被清理干净,左右各恢复了两个窗口,正好用于安装四门新火炮。
按说,火炮应当安装在甲板上,因为这样可以提高炮位,几乎以平射的方式射出炮弹,但由于龙舟的特殊结构,导致甲板无法承受火炮的冲击力,因此只能将火炮安装在甲板下层,这使得琼海舰有些像战列舰。
温文宁四下望去,对这战船甚是满意,问道:“兄弟,你看这新战船如何?”郭笨聪道:“有哥哥当舰长,琼海舰必将成为天下第一战舰。”温文宁奇道:“舰长?”郭笨聪道:“对。这船不是叫做琼海舰么?哥哥既是这舰上的将军,那不是舰长么?”温文宁愣了半天,道:“这船叫做琼海战船。不过兄弟起的名字倒也威风,如此说来,我这将军又成了舰长了。”
对于这种称呼性的名词,郭笨聪向来不怎么避讳,在他看来,即使偶然说出了后世的词语,只要不触及宋朝的重要礼仪,是不会有人介意与怀疑的,最多只会认为他突发奇想,又或是胡言乱语而已。
有七、八名士兵在蹲在甲板上,看样子是在编竹席。郭笨聪看得好奇,问:“温大哥,这几人为何要编竹席?难道用来睡觉?”温文宁道:“兄弟,这不叫竹席,而是利篷。”郭笨聪听得惊讶,后经温文宁详细解释,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利篷”。
在宋朝时,船帆有两种,一种是布帆,一种叫做“利篷”。利篷是一种竹编的席子,这种席子即有韧性,又有弹性,是极理想的船帆材料。利篷由多幅折叠而成,两面的表层是由六角形竹编的,用篾皮织成六角形孔,中间夹些竹叶,边框用圆竹条封了。有书中记载道:“帆皆以竹为横架,织成席状”,说的就是利篷。
《天工开物》中曾描述此种船帆为“夹维竹条,逐块折叠”,意思就是这种帆可以纵向折叠。横向夹缚竹条,可以增加帆面的强度,由此形成的折叠开关,可以根据不同的风力调整船帆的面积。有句成语叫做“绝顶张篷”,意思就是扬起全帆时可以获得最大动力。
郭笨聪终于明白了这竹席的用途,再抬头看去,琼海舰的船帆果然已换成了利篷,只是最底部似乎少了一条,遂又问:“温大哥,为何这船帆少了一块?”
温文宁道:“正如兄弟所知,今日试炮走不了多远,应该用不着全帆。试炮回来之后,帆篷也该织好了,到时再装了全帆。”郭笨聪点头道:“原来如此。一边试炮,一边编篷,两不相误。”
琼海舰继续向东行驶。
独州山的东北边约六十余里,有一艘损毁的元军战船,船身龙骨已损坏,桅杆也折断。张世杰曾想着将那战船拖回琼州修理,后来刚巧赶上火炮试射,众人商议之后,决定用那艘战船进行试炮,正好检测火炮对战船的攻击力。
郭笨聪随着温文宁走入船舱,再走下两层,到了火炮室。如今这火炮室,与他前几天看到的大不一样。火炮室的左右两侧各开了两个炮口,每个炮口前,均放了一门火炮。郭笨聪仔细看去,发现这些炮口的位置刚好是原来的窗户位置,另外,每侧还有六个窗口仍被堵死,估计等新火炮到位之后,炮口会陆续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