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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近海炮声

郭笨聪放心不下,又去每个房间都瞧了一遍,却发现有好几人看着极为面熟,再仔细回想,原来这几人都是那艘补给船上的士兵,又有一人是船上那厨子;患者中还有一名老者,正是兵部侍郎何中天。何中天虽然年近五旬,但身子却是硬朗,此时竟然还能说话。郭笨聪与何中天说了几句,又有两名医官走了进来。喂了何中天药汤之后,这二人又在几个房间来回进出,其中一人步履蹒跚,似乎已累得走不动了。郭笨聪看着不忍,也拿了药碗,帮着这二人喂药。

窗外忽然传来“砰”的一声,似乎有药碗掉在地了摔得粉碎,紧接着听到一人惊慌道:“老万!老万!你咋也不行了?”声音已是哽咽。郭笨聪忙跑出门外,却见两位医官中有一人已倒在地上,旁边尽是药碗的碎片,另一人蹲在跟前,试图将那“老万”扶了起来,郭笨聪上去相助,将老万抬到了屋内的床上。那医官已忍不住失声痛哭,忽然又将面上的白巾扯了下来。郭笨聪看得吓了一跳,忙道:“先生不可!”那医官哭道:“我们原本共有四人,昨日已有两人去了,如今看老万这情势,估计也撑不了多久。我等早就知道,一旦进入这院中就必死无疑,横竖是个死,戴不戴这面巾又有何妨?”

郭笨聪听得吓了一跳,忙问道:“先生是说有两名医官也死了?”那医官道:“不止是医官,便是那些抬尸体的士兵,也有几人染了瘟疫,此时就在隔壁的房中。”郭笨聪原本以为这场瘟疫只是个寻常的传染病,年老体弱的倒有可能不治,但年轻的只要过几天便会自动痊愈,没想到这没想到那些健壮如牛的士兵也挣不过去,他顿觉事态严重。

听琴房内的灯仍然亮着,胡太医已不见踪影。桌上摆了两只空的药碗,想必胡太医早已为二女服过了药。郭笨聪走到听琴床边,正想伸手探一下听琴是否还在发烧,忽然觉得脚下一拌,差点摔了一跤,再一细看,却是吓得不轻,胡太医正倒在听琴床边,已昏迷不醒了。

郭笨聪费了老大的劲,这才将胡太医搬到自己房间的床上,然后又从一个空屋子里搬了一张床放在听琴屋里,抱着侍琴放在那床上。如此折腾一阵,郭笨聪已累得精疲力竭,身体有些发软不适,顿时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也染了瘟疫,再一细想,却是因为忙了半天,竟然又有些饿了。院内的帐篷内仍有饭菜,只是有些凉了,郭笨聪随便吃了几口,又觉得入胃甚寒,准备找些热水,却发现那热水早已凉了。

此时,那医官已走出房间,独自站在院内发呆。郭笨聪走过去正想安慰几句,却听这医官叹了一口气,道:“公子方才必定以为我是怕了,这才失声痛哭吧?”郭笨聪无言以答,显然是默认了。那医官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军中的医官原有好几百人,太医院的太医也有几十人,只可惜几日前那场仗打下来,却只剩二十多人了。那两名因瘟疫而死去的医官,分别叫做程三千与程五千,乃是我的三哥与五弟。”郭笨聪听这二人的名字甚是奇特,又是这医官的三哥与五弟,当下问道:“那兄台的名字可是叫程四千?”那医官点头道:“是啊,我的名字正是程四千。”郭笨聪恍然大悟,心想既然有了三千、四千、五千,那“一千”与“两千”应该是他大哥与二哥了吧,正如此想着,又听程四千道:“我兄弟三人均是军中的医官,正庆幸着逃过了前几日那场劫难,却没想到又有了瘟疫,夺了我三哥与五弟的性命。”程四千说了几句,惨然长叹一声,又进屋照顾老万去了。

郭笨聪一人孤零零在院内站了一会儿,已饿得发慌,跑到前院大声道:“我是军器少监郭笨聪,还请众位弟兄送些饭菜过来。”有人答道:“饭菜即刻便会送到,只是无法再送入后院,还请少监在此处自行取走。”郭笨聪应了一声,心想这种要求也不算过份。

远处有年轻女子声音道:“说话的可是郭先生么?”郭笨聪听这声音极为耳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当下大声道:“正是,请问姑娘是哪位?”话音未落,前院已走进两人,正是平南公主与其侍女。那侍女道:“我是公主身边的侍女云竹。先生可好?”郭笨聪道:“云竹姑娘请放心,我没事。”云竹道:“公主想知道听琴姑娘的病情,还望先生告知。”郭笨聪道:“听琴已在床上躺了两天,刚才又吃了些药,暂无大碍。”云竹又道:“公主说,院内的人如有何需要的,尽管开口便是,太医院自会备好放于此处,先生可自行取去。”郭笨聪听只到云竹说话,却无法看清两人的神态,当下应道:“请公主放心,我自会照顾好听琴姑娘。”如此说着,心中却颇觉奇怪,公主明明就在跟前,为何有话不自己说,却要云竹传话呢?

过了片刻,郭笨聪看云竹再没继续问话,便开口道:“云竹姑娘,听说今日下午有战船出海,后来如何了?”云竹答道:“丞相刚上船不久,又下了船;后来,听说有数艘战船靠岸,却并非琼州的战船。”郭笨聪又问道:“再后来呢?”云竹摇头道:“再后来,我也不清楚了。”郭笨聪又问了几句,云竹似乎对今日之事知道不多,也无法回答。不过陆秀夫既然没有出海,估计今日那炮声也无需太过担心,只是那几艘战船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郭笨聪对时下的形势仍然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目前有多少支队伍在反抗元军,又有什么人已投降元朝。无奈之下,郭笨聪又回到后院。其中一间屋内人影闪动,想是程四千正忙着诊治众患者。

侍琴仍是昏迷不醒,眼睛紧闭着;再看听琴,正侧着头睁大眼睛,在房间内四下搜寻。看到郭笨聪,听琴的眼睛顿时一亮,轻声道:“公子。”郭笨聪听到听琴的声音,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走过去坐在床边,往听琴额头一探,似乎已不再发烧,当下喜道:“听琴,你就快要好了。”听琴显然是不信,微微摇头,问道:“公子如何了呢?”郭笨聪忙道:“我好着呢,一点事也没。”又看听琴的眼神似有不信,当下爬在地上连做了十几个俯卧撑,这才站了起来,口中喘着粗气问道:“如何,没骗你吧?”

听琴看到郭笨聪忽然爬倒在地上,先是吃了一惊,又看他在地上做些奇怪的动作,虽然不知他究竟在干什么,但显然是未染了疾病,当下抿起了嘴忍住不笑,但那模样已是笑了出来。

郭笨聪看得一呆,站在当地愣愣地道:“听琴,你笑起来真好看。”听琴听他如此夸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道:“公子取笑我呢。”郭笨聪摇头道:“非也,事实就是如此。自从我见你之后,就从未见你笑过。你笑起来如此好看……”

刚刚说到这里,郭笨聪顿时又愣住,自从他回到大宋之后,无论是船工、士兵、朝中的大臣,又或是侍女家仆,从未看到过任何一人笑过。这也难怪,朝庭大败之后,近九成的士兵均战死,其中不乏幸存者的亲人,试想在这种情况下,又有谁能笑得出来呢?今日听琴一笑,是他这些天来第一次看到笑容。郭笨聪再也忍不住,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将听琴的手轻轻握住,道:“听琴你放心。有我在这里,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听琴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睁大了眼睛看了郭笨聪半晌,怔怔地流下泪来。

这一晚,郭笨聪忙得不可开交,与程四千一起,将十几张病床走了个遍,又给那些病者喂了些水,回到自己房中已是深夜。

胡太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呼吸声甚是沉重,不时还咳嗽几声。郭笨聪又端了些水给胡太医喂了下去,这才稍稍止住了咳。未过多时,郭笨聪已是疲惫之极,找了两张桌子并在一起,躺了上去倒头便睡。

到了凌晨时分,郭笨聪忽然被一阵女子的哭声惊醒,坐起身来再听得片刻,顿时吓了一跳,这哭声他熟悉之极,似乎在哪里听过,又或是所有女子的哭喊声均是一样?郭笨聪忙披了衣服走出房门,发现这声音竟然发自听琴的屋内,他忙将房门推开,那哭声忽又停住。

屋内蜡烛仍是亮着,侍琴躺在门边的床上,已换了睡姿,眼下睡得正沉。再看听琴,仍然双眼紧闭,却有两行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也不知道她为何哭了起来,想必是做了恶梦吧。郭笨聪找了条毛巾,正要为听琴擦去脸旁的泪水,听琴忽然又惊声叫了起来,哭喊道:“别杀我!我不想死……爹……我还不想死!别推我下去!”这哭声充满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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