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笨聪走得再近些,已听清几人言语。林远图向一名士兵问道:“陆姑娘可是刚刚进去?”那士兵答道:“卑职也不甚清楚,方才进去的人都戴着面巾,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陆姑娘。”
陆秀夫向几人吩咐过后正要离开,忽然看到郭笨聪,远远叫道:“贤侄可好?”郭笨聪走了几步,靠得更近了些,答道:“丞相请放心,晚辈没什么大碍。”陆秀夫又道:“听琴这丫头如何了?”郭笨聪已猜到陆秀夫要问起听琴,心中早已想好了答案,道:“听琴也无大碍,只是昨日淋了些雨,身子有些虚弱。”陆秀夫微微摇头,显然对郭笨聪所言颇有怀疑,口中却说道:“即是如此,贤侄也要多多保重,本相还有要事先行一步。”说着,左右招呼一声,已是转身离去。
郭笨聪看他这就离开,心下微觉失望,心想我再怎么说也是你亲自提拔四品官员,如今瘟疫横行,你对我也只是随便应付两句,似乎我连一个小丫头也及不上。说起“小丫头”,郭笨聪忽然又想起林远图刚刚提及的“陆姑娘”,据那士兵所说,“陆姑娘”是进去不久的,难道这“陆姑娘”就是侍琴?陆秀夫如此情急已令人费解,倘若侍琴真的姓陆,那她是陆秀夫的女儿么?若真是这样,倒也不难解释陆秀夫为何如此着急了。只是如此一来,情势就更为综错复杂了,陆秀夫的女儿来伺候听琴,难道听琴竟然是个公主?
郭笨聪猜测了一会儿,始终想不透其中缘由,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听琴屋前。过了片刻,郭笨聪敲门道:“陆姑娘,我可以进来了么?”侍琴在屋内答道:“公子可以进来了。”郭笨聪暗自点头,原来自己猜得没错,侍琴果然姓陆。他推门进入屋内,只见听琴的脸已被擦得干干净净,还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经过这一番收拾,听琴看起来似乎气色好了许多,但此时她双眼紧闭,似乎又睡了过去。
侍琴将毛巾浸湿,在听琴脸上轻轻擦着。过了一会儿,听琴轻发出“嘤”的一声,又微微睁开了眼睛,开口叫了一声:“姐姐~”侍琴伸手在听琴脸上抚摸着,柔声道:“小姐,你又醒了。”说着,转向郭笨聪道:“还请公子将篮中的饭菜拿些出来。”郭笨聪忙应了一声,将篮子提到跟前,他此时觉得自己倒像个被人使唤的丫鬟。
篮子内放了一个木盒,这盒子又分为几层,最上层是白米饭,其余各层又放了不同的菜式。
听到郭笨聪的声音,听琴挣扎着便要起来,却又浑身使不上力气,躺在床上道:“公子也在这里?现在是几时了?”郭笨聪也不甚清楚,胡乱答道:“现在是午饭时间,该是午时了。”说到午饭,郭笨聪又转头向篮子看去,却见里面的饭菜种类虽然不少,但终究是只够一人吃的。
既然有侍琴照顾,郭笨聪也放下心来,毕竟女孩子照顾病人更细心。但郭笨聪仍然搞不清二人的关系。既然侍琴称听琴为“小姐”,说明她是听琴的侍女,但听琴又称其为“姐姐”,这二人的名字中又都带着一个“琴”字,难道是姐妹?只可惜侍琴一直白巾遮在,郭笨聪根本无法看清其长相。
其实郭笨聪只要随便找几个士兵一问,便可探知听琴与侍琴的身份及关系,但如今疫情紧急,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他也不便开口相问。当然,郭笨聪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那便是他想让众人都以为自己与听琴关系甚是密切;倘若忽然四下打探听琴的身份,别人便会认为他与听琴只是刚刚认识,又或者是陌路相逢,这是郭笨聪最不愿被大家看穿的。
院中已有士兵带来饭菜,众人各自取了碗筷,却是忧心忡忡,只取了少量的饭菜,吃了几口又停下,显然心思并不在吃饭上面。郭笨聪却是满满地盛了一大碗饭菜,坐在桌边饱餐了一顿。
饭后不多时,有几名医官进入院内,均是面上蒙着用水浸过的白巾,在各个房间走了一圈,又齐聚在听琴的房间。过了片刻,几人陆续走出,其中一人喂听琴吃过药之后,又对侍琴低声交待了一番,侍琴只是不住地点头,那医官又是千叮万嘱,这才离去了。
郭笨聪看到有医官前来,也放心多了;他注意到其它房间通常只有一名医官进入,但听琴房间却是一下子进去了好几人。有如此多的医官与太医诊治,想必听琴很快会好起来的。
下午时分,郭笨聪又去探望听琴,却见她气色好多了,郭笨聪也放下心来,晚饭之后将自己关在房内,点起几支蜡烛,开始写《高等数学》中“微分方程”那部分,这一写便是几个小时。
院内偶尔传来人声,又有奔跑的脚步声。郭笨聪也未多想,潜心回忆着自己学过的课本。过了许久,外面忽然传来了鸡叫声。郭笨聪听得一愣,已想起已有多年未曾听到鸡叫了,想必昨夜也有鸡叫,只是自己太过劳累,竟然没有听到。
郭笨聪正等着下一声鸡叫,忽听有人敲门,紧接着传来侍琴的声音:“公子,快请过来一下。”言语间甚是慌张。郭笨聪忙将桌上的书本收好,开了房门急声问道:“究竟出了何事?”侍琴一脸焦急之色,道:“是小姐……公子快来看看,是否去传太医?”郭笨聪忙跑到听琴的房间。
听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侍琴急道:“小姐又是昏睡过去,无论如何也叫不醒。公子还是去叫个太医吧。”郭笨聪伸手在听琴额头摸了一下,顿时吓了一跳,听琴又在发烧了,而且比日间烧得还要厉害,他此时也没了主意,忙安慰道:“姑娘别急,我这便叫太医。”说着,已是奔出了房间。
院内有不少人匆匆走动,郭笨聪看到其中一人的身影,似乎正是胡太医,忙跟了上去,招呼道:“胡太医。”那人回过头来,虽然仍是蒙着面巾,但郭笨聪已确认是胡太医无疑。胡太医也认出了郭笨聪,正要提醒他带上面巾,却被郭笨聪连拉带扯地带到了听琴的房间。胡太医看了看屋内两人,似乎已认出了侍琴,坐在桌边详细问了病情之后,又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胡太医又折了回来,带回一个大药箱。不多时,另一名太医也赶了过来,郭笨聪已认出这后来的太医,正是今日与陆秀夫争吵的老者。听这二人说了几句,郭笨聪已明白过来,原来这老者姓段,是也是宫中的太医。
段太医坐在床边,接过听琴的手把了脉,眉头紧皱,与胡太医低声商议一番,又退了出去。
侍琴神色焦急,转向胡太医问道:“太医,小姐的病情如何了?”胡太医叹道:“似乎未见好转。”又看着窗外道:“刚才院内又有几人昏迷不醒,军中的医官都来了,却是毫无办法,只能等到天亮再看了。”说着,又连连摇头不止。
送走太医之后,侍琴已是忍不往,失声痛哭起来。郭笨聪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况且他也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只能站在一边搓着双手,在屋内踱来踱去。侍琴哭了一会儿,又爬在听琴的床头流着泪,估计是忙了一天太过劳累,不多时便已沉沉睡去。
郭笨聪不谙医道,也听不懂太医说的话,但听琴然有侍琴陪着,又有几位医官同时前来诊治,想必会得到最好的救治。想到此节,郭笨聪心中稍定,又觉得深夜待在女子房间多有不便,当下掩上房门,悄悄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屋中之后,郭笨聪已有些累了,倒在床上又想了一会儿听琴的病情,又想了一会火炮与火药,再想到那山寨手机,忽然又觉得当前最重要的任务还是修复手机,或许那《大百科全书》中讲了如何判断各种瘟疫的症状,甚至是治疗手段呢?
郭笨聪胡思乱想着,到了凌晨时分,终于睡着了。然而他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又被院中的动静惊醒。疫情忽然大变,那些前来侍候的家仆全部染了病,就连侍琴也已昏迷。倒是听琴,一早又醒了过来,精神似乎还特别好,但当她听说侍琴也得了急病之后,心中焦急不已,没多久竟然又昏睡了过去。
侍琴爬在听琴的床边一动不动。郭笨聪试着叫了几句,却毫无动静,忙又伸手上去探试,发现侍琴也开始发烧,无论如何也叫不醒。院内不时传来呕吐声。郭笨聪向窗外看去,只见几位医官站在不远处低声交谈着,不时摇头叹气,显然也没了主意。过了一会儿,胡太医也进了院中。郭笨聪忙跑出去,向胡太医招呼道:“胡太医,陆姑娘也昏倒了。”胡太医听得一愣,奇问道:“陆姑娘?”如此说着,已向郭笨聪走来,紧接着又进了听琴的房间。
侍琴跪坐在地上,倒在听琴的床边昏睡着。胡太医将二位姑娘打量一番,已明白了郭笨聪的意思,当下拉过二人手腕把了脉,叹道:“侍琴姑娘也染了瘟疫。”
郭笨聪也不觉得意外,走到床边将侍琴也抱到了床上,与听琴并排躺着,又想着既然侍琴也得了病,那面上的白巾也没必要戴了,当下将那白巾轻轻取下,眼前已浮现出一张娇美的面容,看其年龄似乎该在十七八岁,虽不及听琴的容貌,却更显出一种成熟之美。
胡太医端了汤药放在桌上,道:“倘若两位姑娘醒了,少监可将这药喂了下去。”复又叹道:“唉,恐怕是难,倘若真的能服下药,多少也会有些起色。”如此说着,已缓步走出了房门。
郭笨聪坐在床前,盯着两位姑娘看了一阵,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她二人此时昏迷不醒,我若凑上去亲个嘴,定不会被知晓。”然而郭笨聪也只是想想而已,眼前这种形势,他便是有这胆子,也没这心思。郭笨聪暗自摇头,心想在后世时,若真有机会面对两位昏睡的美女,恐怕也是在医院,那里人来人往,想要下手难于登天。
想到后世的生活,郭笨聪忽然又生出一个念头:这两位姑娘早自己七、八百年出生,指不定是自己某一辈的先祖,倘若如此胡乱亲了下去,岂不乱了辈份?忽又转念一想,若不是前几日自己出现,这两位姑娘早已投海自尽,又哪里能生儿育女呢?看来自己真的是多虑了。
郭笨聪想入非非,早不记得自己身处于乱世,更忘了自己还置身于一场来势迅猛的瘟疫当中。
院中忽然有人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