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对于自己的定位一向都很清楚,只是他从不与人提及。
就连关羽、张飞其实都不清楚刘备内心真正的想法。
但糜竺今日这一番话,却将他的内心世界搬了出来,放在了桌案上,供众人品评。
或许,糜竺更是想让他这个主人公看看。
但刘备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当糜竺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心中早已经酝酿好了否定的答案。
随后,刘备忧心忡忡的说道:“子仲之言,是长远之计。但此事说来轻巧,想做,却又谈何容易?三千,我看都已臻极致了。”
“当今天子倚重先皇大肆卖官所得,又并贪得无厌的中常侍之财,这才有了西园精兵。这些可都是从山下源源不断数十年才汇聚到山顶上的财富,我们不在山巅,又谈何容易去汇聚如此庞大的财富?”
吕布麾下陷阵营让他惊艳,可面对夏侯渊所率西园铁骑,刘备只感受到了压迫。
那不只是战阵上的煞气压迫,还有来自金钱上的压迫。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糜竺说道,“主公如今拥有徐州半壁民心,只需徐徐图之,必见成效。徐州暂时安定 ,主公也不必急于一时。”
这话让刘备忽然想到了自己南征北战,蹉跎的半生,不剩唏嘘的说道:“若非子仲,这徐州半壁民心,我只能看着。如今却还要子仲自掏家资,来助我聚兵,我亏欠子仲良多啊……”
“主公,我只是一个商人。”糜竺笑了笑,“商贾……重利!”
……
有些话,没有必要说的太透,大家明白就好。
五个人的议事,四个人听清楚了,唯独一个没听出来道理的张飞,也就无所谓了。
这一次就连关羽都没给张飞解释。
急的张飞心里跟猫挠似的,可愣是没得来一个浅显易懂的答案。
夏侯渊引兵就在城中,有些话岂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尤其还是对一个大嘴巴的人。
不管张飞想什么办法,愣是没人说。
刘备刚离开糜竺的院子,就见两名黑甲将士候在门外,他心中顿时一紧。
瞬间有些怀疑他们刚才的谈话,是不是已经被夏侯渊的人给听到了。
可想了想,这院子里面都是他的亲兵,这些人想进来也并非那么容易,这才放下心来。
“见过刘使君,我家将军有请!”黑甲将士抱拳说道。
“有劳二位,请前面带路。”即便对这两个寻常的士兵,刘备也依旧十分的客气。
跟着这两名黑甲将士,刘备到了衙署。
在夏侯渊到来之前,这里还是他的地方。
虽然夏侯渊没有鸠占鹊巢之意,可刘备还是不由分说的主动让了出来。
其实他的内心并不情愿。
衙署,别管是一县还是一郡、一州,这里始终代表的是权利。
他让出来的不仅仅是地方,而是更主要的权利。
刘备进去的时候,屋子里面除了夏侯渊之外,还有两个人,是一老一少。
“我来为刘使君引荐。”夏侯渊起身,主动介绍道,“这二位是大鸿胪陈纪、虎贲郎中秦安,为陛下特使,清查徐州吏治。”
刘备神色一僵,嘴角非常牵强的扯起一丝笑意,持揖礼说道:“原来是陈公与秦郎中,见过二位,二位远道而来,合该让备设宴接风,怎好让夏侯将军代了劳。”
嘴上说着客气的话,可刘备内心已经彻底开始骂娘了。
朝廷这手伸的是真快!
战事刚刚结束,竟然就已经派了官前来。
这是想把他架在凌云之上,让他彻底摆脱治理徐州?
唯独让刘备稍有不解的是,朝廷既然派遣官吏,为何却派了个大鸿胪和郎中前来?
这有些不合常理!
只是他并不知道,陈纪从琅琊离开的时候还是尚书令。
可走到朐县,就已经变成了大鸿胪,虽也是九卿之一,但权利瞬间没了。
尚书台废六曹尚书,置六部,但却跟陈纪这个尚书令没有多大干系。
“世人皆传刘使君乃当世君子,今日得见,果然仪表堂堂,非同凡响。”陈纪笑说道。
刘备打着哈哈,说道,“哪里,哪里,陈公过誉了。”
寒暄过后,众人分宾落座。
陈纪与夏侯渊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还是由陈纪开口说道:“刘使君在徐州可还顺遂?”
“一切皆好。”刘备客套说道,“备唯独忧心吕布,此人甚是难缠,如今在夏侯将军的鼎力相助下,此贼已被诛戮,备也就没什么好忧心的了。”
陈纪颔首,“刘使君深得老贼陶谦信任,陛下也看重使君治理地方的能力,不拘一格为使君加官刺史,这是颇为罕见的事,凉州马腾与使君可是唯二的。”
刘备眉头轻蹙,心中有些狐疑。
说陶谦就陶谦,为何要在前面加个老贼?
贼,背后的意思可是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