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弋看着孟棠进来,勉强支撑着身子从地上起来,他的脸色苍白,为了不让孟棠担心还是对着她笑了一下:“没事,你先出去,我一下就好了。”
孟棠吓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抱着孟弋一个劲地摇头:“我不出去我不出去,我陪着你,你是不是生病了阿弋,我去找大巫觋……”
孟弋摇摇头:“我没事的,”他伸着手颤抖地要去擦孟棠脸上的眼泪,“真的没事的,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的手颤抖着伸不直,孟棠把脸凑到他的手掌上,“没有吓到我,阿弋,你怎么了呀,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我去叫大巫觋好不好?”
孟弋已经疼得喉咙几乎发不出声,喘着粗气安慰她,“我没事的,你别哭,一会儿就好了……”
孟棠还是一个劲地摇头,抓着孟弋的手哭个不停,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掉到孟弋的身上。
孟弋又感觉胸口一阵心悸,之后整个身体都开始轻微抽搐了起来,但他还是咬着牙,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哄着孟棠:“好孩子,你先听哥的话出去好不好?”
“阿弋……”孟棠哭得眼泪鼻涕满脸,“你到底怎么了?”
孟弋见实在是劝不动她,只好道:“那你去帮我把大巫觋叫过来,好不好?”
孟棠这才有了反应,她从孟弋身上爬起来,信手糊了两把眼泪站起来,“好,我现在就去找大巫觋。”
她说完立刻转身就跑了,孟弋颤抖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胸口上堕天的印记还在像烈火一样灼烧,让他想起来八百年前,还在天宫里面的记忆。
那时的他,是战神从凡间带回来的,和妖邪苟合所生的私生子,天上的神仙们,都对他弃之如敝履。
彼时孟弋不懂,明明母亲和父亲才是原配,那位西海来的天女是母亲过世之后才来到天上和父亲结作仙侣的,可是为什么那个西海天女生下来的弟弟便被叫作小战神,而他却只是个无名无分的狐妖之子,受尽天宫的冷眼。
直到后来再大了一些,孟弋才知道,原来天宫的那些人,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们的眼里,哪有那些是非分明的道理,他们只知道,他是下界低贱狐妖的孩子,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而他的弟弟才是正统的战神之后。
父亲本来还会管他,后来听着西海的那位天女吹吹枕头风,便也跟着厌恶他了,有时候孟弋也怀疑,那些在凡间时候,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快活恣意相亲相爱的日子,是不是上辈子的事情。
他在天界,是个人人都可欺凌的对象,就算是那些伺候人的小仙娥小仙官也可以踩在他的脊梁上跳两下,直到,他遇到了她。
那个从十方灵域上界的姑娘,一身的嚣张气焰,挡在他的前面对着那个欺负他的神官道:“你要是再打他一下,信不信我掰了你的指头?”
他看着那个神官被她打得落荒而逃,看着她笑得捂着肚子最后转过来对着他,一双杏眼亮晶晶的:“下次他们要是再欺负你,你便也像我一样打回去便是。”
“可是,如此,我在天庭,便更无立足之地了……”
那姑娘锁着眉头思索了一下,又问他:“那现在这样,就有立足之地了吗?”
姑娘看着孟弋发愣又接着道:
“所以你在怕什么,大不了,天庭容不下你,你就来我们十方灵域嘛,那里,我还是能做主的。”
“来,”她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以后再叫我见着你,可不许再是这个样子了,知道吗?”
……
孟弋疼得眼前有些发昏,迷迷糊糊看着殿门口有一个身影跑进来,好像之前在天宫里把他拉起来的那个姑娘。
“阿弋!”
孟弋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勉勉强强开口道:“杜姑娘,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他像是回到了堕天的那天,他站在十方灵域的那个无人问津的树林深处,炼狱深处的烈火爬到他的身上,剖开他的胸膛钻进他的肺腑,把他的心吞进火舌里炙烤。
“魔君?”
孟弋睁开眼睛,他倒在树林里,天已经黑透了,烈焰烧得他浑身伤痕,几乎衣不附体,面前的少女给他递来了一颗黑乎乎的药丸,“你是不是受伤了?这个棠梨补神丸看起来有些丑,却是疗伤补气的良药,你先服下一颗,之后调整休息一下,和我一同回家吧。”
被扶到床上的孟弋眼睛紧闭,意识模糊,额头上的汗像水一样,止都止不住,“回家吧……”
“杜姑娘……”
“我可以和你回家吗,杜姑娘……”
幻境里那个少女站在他面前只字不言,孟弋颤抖着伸出手去,只觉得头痛欲裂。
孟棠看着在床上不安的孟弋,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她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可以。”
“阿弋,我带你回家。”
本来还喃喃不安的孟弋似乎听见了她的话,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