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姝口中的洞穴,居于地中,洞口仰天,周围长了许多黑绿色的藻荇和野蕨,有一堆黑质白环的蛇盘在上面,窸窸窣窣地爬行着,感受到周左过来,便吐着信子爬开了。
周左把钥匙插进孔内,那洞穴的石门便往两边移开,再望里面一看,之中只有无尽的黑暗。
周左举手在手心燃了一星火扔了下去,星火顺着洞直直往下坠,凡过处,周围尽是不知名的荆棘和毒草,还有一些淤泥和爬虫,火光一闪而过,再往下不久便不见了光亮。
“虎头帽”跟着周左的动作往下看,登时瞠目结舌:“这个洞穴这么深,掉下去,会不会死啊?”
周左看了她一眼:“你在上面就好,我去去便来。”
“不行!”
“虎头帽”拒绝得果断:“你留我一人在上面,万一你骗了我,自己一个人遁身跑了怎么办,我要同你一起下去。”
周左无奈:“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若是真想骗你诓你,早就该走了,还会跟你一起到现在吗?”
“我不管,反正咱们一起下去。”
“这洞穴如此之深,只怕你下去之后便有去无回。”
“虎头帽”被唬住了,自己一个人在旁边盘算了半晌,最后大义凛然地抬头看着周左:“反正死也是要一起死的,我便跟你一起死吧。”
周左笑起来:“那一起下去吧。”
他话音刚落,也不等“虎头帽”反应,便拉着她一跃而下,小姑娘还没做好准备,被他这么一带,吓得惊声尖叫,连绑带爬地双手双脚并用缠在了周左身上,声音一路顺着洞穴往下走,只恐怕喉咙都要叫破了。
洞穴里的风呼呼作响,并着小丫头的声音一起,震得耳膜嗡嗡,周左听她这么吵着,竟也不觉得烦,反而突然起了心思逗她:
“小丫头,你想和我一同赴死,你有没有想过,神仙是摔不死的?”
“虎头帽”的叫声一顿,紧接着就是更惨烈的喊声:“你这仙君!心思真是歹毒!你这个大骗子!我若是死了,便要化作厉鬼缠着你,叫你不得安宁!”
周左笑道:“那我就把你抓到幽冥司去,让那里的狱卒把你抓进地狱里,拔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睛,再把你放进油锅里,两面煎得金黄。”
“虎头帽”吓得抖抖索索,一边还要壮着胆子跟他理论:“那我去找天帝大老爷告状,我偏不信,这天界还没有人能制裁得了你!”
周左眉梢微翘:“天帝才管不了我,我在天庭,可是只手遮天的。”
“虎头帽”大叫:“你骗人!”
周左接着道:“你想想看,我把东渚天女的好友杀了,这么些年不也好好地做着我的神仙吗?”
“天界管不住我的。”
“虎头帽”终于被吓得哭了起来:“我可太冤了,本来好好地在人间做我的小伙计,却碰上了你这么个无赖的仙爷,如今就要被你害死了,我还没地方伸冤……”
周左哈哈大笑:“你怎么这么不经逗?”
“虎头帽”抽抽搭搭地搂着他,却突然发觉周围呼啸的风声竟已经停了,再细看,原来已经到了洞底了。
“虎头帽”讶异地“嗬”了一声,从周左身上跳下来,劫后余生地舒了一口气:“我竟然没死?”
周左鄙夷道:“你死死地挂在我身上,哪落得到地上?”
“虎头帽”脸上还挂着泪,听他这么说完立刻握着小拳头打了周左几下:“那你还唬我。”
“心情不好,逗逗你,便好些了。”
“虎头帽”停了手上的动作:“为什么心情不好?因为那位天女叫你下跪了?”
周左听他说话,被狠狠噎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终归还是小孩子,不懂得为人处世之道,你的阿弋没有同你说过吗,旁人难堪之事不可当面直言。”
“虎头帽”摇摇头,眨巴着眼睛看着周左,眼神清澈:“阿弋没有说过,可是今日此事我也不觉得仙爷难堪呀。”
周左看向她。
“虎头帽”解释道:“本来就是你做了错事,受伤害的人要你道歉,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论那位朋友身上背负什么罪孽也好,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也好,你把人家的朋友杀害了,人家记恨你,这就是常情,就像倘若谁伤了阿弋,我也会跟他拼命一样。”
“今日你下跪,无关尊严,只是一个交代,不论仙爷心中如何想的,阿棠并不觉得难堪。”
周左听她说完,沉思许久,最后笑了起来:“我竟比不上你一个稚子通透。”
“虎头帽”立刻皱起眉头,生气地训斥:“你不仅不如我通透,还无比卑劣!”
“心情不好不知自己反省,反而以戏耍别人取乐,真真是个大坏人!”
周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是我的错。”
“真是羡慕你那位阿弋,有你这样贴心的小丫头跟在身边,想来生活该多可乐啊。”
“那你可就羡慕不来了,”小丫头给了几分颜色便要开染坊,“这世上只有一个阿棠,你可碰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