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她真的死了,没有人再逼我弹钢琴了,也不会再有人拿木条抽我小腿肚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再次见到老秦,我其实没太大感觉。
大半年没见,他更邋遢了,胡子长了满腮,头发看起来也像是大半个月没剪过一样,身上穿的警.服更是皱巴的像是梅干菜。
他见我不吭声,也没多啰嗦,直接摘了头上的警帽,同我一样钻进了桌子下面。
桌子下面原本钻我一个倒也算过得去,但是他一进来,整个空间都显得逼仄了很多。
他冲着我这边挪了挪身子,但是半边的肩膀还是漏在外面。
老秦挠了挠板寸的头,说:“燕子啊,你吃饭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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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秦拉着我的手,跟我姥告别。
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再住我姥家了,也不再回原来的那个家,而是搬去老秦一个人住的房子里。
车上,他开着破到不行的桑塔纳,跟我奶说他申请调回我们市的片区里来了,以后朝九晚五,也不会再出任务。
我奶拿着手帕擦眼泪,连连点头。
而我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手里拿着临走的时候我姥给我塞的一颗苹果。
我奶下车的时候跟老秦嘱咐了很多,老秦靠在车边,先给自己支棱上一根烟,从后座的角度可以看到他脸上的心不在焉和不耐烦。
他敷衍的点了点头,跟我奶说知道了,他都懂。
可惜等到了家,我才发现,他懂个屁。
不,应该说,他屁都不懂。
“晚上吃什么,”我俩大眼瞪小眼,就互相干瞪眼,“喂,燕子,你想吃什么。”
我也望着他,不吭声。
我俩都得不出个结果。
没办法,老秦先开了电视,找了半天才在天津卫视上找到了个做菜的节目。
电视上在放如何教人做剁椒鱼头,可惜看了没五分钟,他就给关了。
他说:“这不净扯淡呢么,小孩子吃什么鱼头,吃了容易变木鱼脑袋。”
我不说话,更多的是懒得理他,于是便从书包里抽出本数学作业开始吭哧吭哧的写。
看见我还有做作业的自觉,老秦挺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在客厅里踱步了两下,然后两手一拍,感觉像是有如神助一般:“我给你做个神仙汤。”
我以为神仙汤真的是什么神仙级别的料理,于是我按捺住心里隐约的期待,没过一会儿便将数学作业写完了。
语数外里,我最讨厌语文,所以我一般将语文作业放在最后。
而现在,我想要看《还珠格格》。
从我出生到现在的这十二年里,老秦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上了小学他俩就离婚了,所以他肯定不知道我妈不让我在周一到周五看电视这个规矩的:电视,在上学期间,碰都不给碰一下。
我试探地开了电视,而老秦在厨房里捣鼓他的神仙汤。
听见客厅传来《还珠格格》的音乐,他放下手里的活计来到客厅,看见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犹如领导视察一般的审阅这部琼瑶剧。
他抬头看了眼客厅里挂着的钟,说:“作业写完了?”
我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可能因为老秦是我老子的缘故,所以我基本不需要跟他说话,他就能懂我的意思。
于是他问:“是写完一部分了?”
我点头。
“数学写完了?”
我再点头。
“英语?”
点头。
“语文?”
我摇头。
他“哦”了一声,“那准你看半小时,吃完饭把语文给写了。”
看,我试探成功了。
不单单拥有了周一到周五看电视的权利,还拥有了长达半小时的看电视的权利。
这一刻,我想的是,其实和老秦住也没我姥说的那么差。
至少他让我看电视,也不反对我看《还珠格格》。
只是这一刻的喜悦并没有蔓延太久,当他小心翼翼地端着他烧的“神仙汤”,叫我上桌吃饭的时候,我觉得我对“神仙汤”的梦彻底幻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