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在伦敦阴暗的街巷有着形形色色的地方:酒馆、鸦片馆,自然也包括妓.女馆。他在心里默叹一口气。
窗外,伦敦的夜风摇落了树上的一些花朵。穿着裸露的姑娘围了过来,塞缪尔不着痕迹的远离她们。
扭头看向其他两人,塞缪尔建议道:“先生们,好不容易回到伦敦见到两位,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聊天呢。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剧院,何不去哪里看看歌剧?”
亨利勋爵抽了一口烟,眯起眼睛笑着说:“当然咯,亲爱的塞缪尔,这次全由你做主。”
道林格雷披上华贵的外套,并没有拒绝,只是瞥了亨利一眼。他很听亨利勋爵的话。
临走的时候,亨利在烟斗里倒了一勺鸦片。在伦敦,无数罂粟果被赶制成鸦片,挖上一点放进烟斗里,只是简单的抽上一口,脑袋里的每一根神经纤维都活会颤抖起来,几分钟后灵魂就可以浮上天空。
塞缪尔皱着眉头看他的举动,亨利勾起嘴角:“不要这么古板,塞缪尔,你也应当尝试一些以前没做过的事,这样才能明白人生更美妙的滋味。”
月光滑过发亮的树叶,亨利的声音醇厚而优美,就像试图把浮士德拉进深渊的梅菲斯托。
道林早已痴迷了,但是塞缪尔并没有,相反他还为这样一番危险的言论生气。胸膛剧烈起伏,红晕爬上了漂亮的面颊,平时温和的浅绿色眼睛也燃起两簇火焰。
“亨利,”塞缪尔气愤的说,“你不应该总说这样的话,会引人误入歧途。”
“唔...”亨利没有反驳,只是转了转眼珠。
倒是道林·格雷开口驳斥道:“伯顿勋爵,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我想你不应该随意去审判别人。如果鸦片真有那么可怕,这样小小的店铺又怎会赚的比剧院更多呢?”
塞缪尔没有吭声了,他拽着礼帽,将其低低地压着前额。
道林其实说的没错。灰蒙蒙可怕的伦敦罪孽深重,而面前就赫然屹立着这座城市的耻辱。
在曲折幽暗的街道里,一盏小小的汽灯把破旧的“霍尔本皇家剧院”牌匾照得透亮。这座在小时候还人声鼎沸,华贵辉煌的剧院此时已经少人光顾,落寞而沉寂。
塞缪尔突然开口,回答道林几分钟问的问题:“这不是它们的原因,而是人的作为。显然,经营剧院的人还没发现艺术的秘密。”
道林朝他望去,青年脸色淡淡,目光如火。
他们不再说什么了,一个犹太人走了过来,卑躬屈膝的脱下帽子,向三位老爷敬礼。
“要一个包厢吗,老爷?”
犹太人哑着嗓子问,油光光的鬈发耷拉在额角,肮脏的衬衫中间闪着一颗晶莹的钻石。塞缪尔猜测那或许就是他唯一有价值的东西。
他点点头,从口袋掏出加仑英镑。在两人交涉的过程中,亨利把身子凑近一盏煤油灯,点燃烟杆,深深吸了一口,兴奋的仿佛要不停抽动鼻孔。
之后三人走进私人小包厢,比起巴黎歌剧院,这里的布景实在庸俗不堪,剧院内部只有零星的灯光,底下的观众席布置的花哨艳丽。壁画上的丘比特弓箭对着滴水兽的脑袋,十分怪异。
卖橘子和姜汁酒的女人在下面走来走去,大声嚷嚷,二楼包厢处稍显安静。
表演还未开始,三人又谈起了艺术话题,这次是关于画作。
塞缪尔主动问道林:“我听说巴兹尔为你作了一幅肖像画,是真的吗?”
道林的表情立刻变了,他迅速眨动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亨利觑了他一眼,笑了一下:“那副画可了不得。我敢说,如果巴兹尔把它拿到格罗夫纳画廊,一定会使他声名赫起,超越英国所有的年轻人。”
“不,亨利,”道林连忙说,“那只是一幅画而已。”
“你真应该让塞缪尔看看,它还在你那儿的。”
“不!”
道林突然的大声反驳使另外两个人微微睁大双眼,塞缪尔惊讶的看向他,亨利却饶有兴味的吸了一口鸦片。
“不..我是说,我得好好保存它,”道林紧张的咽下一口唾沫,喉结微微滚动,“我把它放到了储藏室保管,拿出拿进实在太损害画作的质量了,不是吗?”
“是啊,道林,那的确有利于保管,”亨利笑着说,“可它也只是画呀,即使再漂亮也不过是一件没有灵魂的物什。这种美就该是转瞬即逝的。”
道林瞪大眼珠,吃了一惊,结结巴巴的说:“但是亨利,你曾经说美是奇迹中的奇迹,永恒的美才是最好的。”
亨利捉摸不透的笑着,简直令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