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五天的奔波,塞缪尔终于回到了伦敦的伯顿庄园。
伯顿庄园坐落于阿尔本尼郊区,在森林迷宫和农田麦穗的包围里,赫然屹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巴洛克建筑,最高处的穹顶微微翘曲,那近似于宫殿的建筑就是托马斯伯爵和其子塞缪尔勋爵的住所。
太阳高挂在天空上,马车驶过敞开的栅栏门,咔嚓作响的沿着树荫小路曲折向前,最后在大理石台阶前停下。塞缪尔搭着男仆的肩膀下车,走进许久未见的伯顿府邸。
年长的女仆朝他走近恭敬的喊“少爷”,塞缪尔疲累的挥挥手,没有交代什么就上楼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室内很干净,三面墙壁上都有着油画般厚重的壁画,实木地板上铺着带长长的丝绸流苏的波斯地毯,屋内的装潢都很华美,一张奶油色小茶几上放着一个小雕像,是意大利雕塑家拉菲罗的手工艺术品。整齐摆放的书柜里放满了厚重的书籍,封面上饰有贵族爱好的涂金植物花纹。
塞缪尔知道这个时候父亲应当还在议院或者在应酬,于是他直接掀开了浅蓝色绸缎帘子,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放松似的叹出一口气。
不到一会儿,他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并没有仆人来打扰,伯顿庄园的下人都知道塞缪尔古怪的个性,他并不喜欢被人伺候和近身。
等到自然醒后,伦敦紫红色的光线透过镶嵌着铅条的小窗照射在室内。塞缪尔眯起眼睛,他从正午睡到了黄昏将近的夜晚。
他侧身下床,波斯地毯稳稳当当的接住自己。塞缪尔抬头看向窗外,伦敦的天空是鲜艳糜烂的玫瑰花色。
塞缪尔换了一套贵族的衣着,细致的把衣物的所有褶皱都一一捋平。
做完后他轻轻合上卧室的门,穿过走廊,两侧墙壁上祖先的画像华丽又冰冷,一张又一张不相识的面孔凝视着他。塞缪尔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也会成为框里的一员,伯顿家族无聊的一份子。
转过楼梯角,塞缪尔一眼就看见了父亲。
托马斯伯爵坐在镀金的餐桌前,金灰色的头发向后梳,分开的地方比较稀疏,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望着塞缪尔,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坚毅又固执。
塞缪尔躲过他的眼神,低头坐到座位上,缄默不语的用银质的小刀划开细嫩的牛排。
托马斯伯爵冷冷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父亲。”塞缪尔头也不抬的回答。
然后就没有了。他们能说什么呢?自从塞缪尔跑到纽约工作后,托马斯这个向来秉持“开放进化”的政治激进分子,一反常态的对美国怀有偏见。
塞缪尔曾经听见自己的父亲对别人说:“我们这些讲究实用的人,就喜欢实地看世界,而不是从书本中读世界。美国人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民族,绝对的理智,在各种事上都算客气。”
这样的观念不算正确但也比其他贵族先进了,于是塞缪尔就大着胆子跑到远洋去学习工作,结果托马斯认为这样有辱英国贵勋的身份,对他采取冷暴力的态度,甚至一度想和他断绝关系。
塞缪尔无可奈何。饭桌一片寂静,只有细微的刀叉碰撞声和咀嚼声,他低着头吃饭,感觉时间没有这么难熬过。
托马斯伯爵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明天在白金汉宫有一场宴会,女王会亲自到场,到时候和我一起出席。”
塞缪尔微不可察的耸耸肩回答:“知道了,父亲。”
傍晚的时候塞缪尔去了沃登庄园,亨利勋爵就在花室里。
沃登庄园的花很多,乘坐马车从大门进去,塞缪尔就轻轻掀起帘子看着外面的环境,常青藤缠绕在铁栅栏上,周围满地都是馥郁的花草,紫丁香味道飘在空中,粉红色的荆棘花躺在翠绿的枝叶旁边。
亨利·沃登躺在画室波斯皮革做的长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抽着烟,长而弯曲的烟嘴里冒出一圈又一圈淡蓝色的螺旋烟雾。
他有着一头服帖的棕色发丝,面容清俊,下巴上挂着棕色胡须,穿着黑色西装,白色领结一丝不苟地挂在脖颈处。
看到他,亨利勋爵扬起眉毛,玛瑙似的褐色眼眸闪过一丝惊讶。
“好久不见啊,伯顿小少爷。”亨利吐出一口烟雾。
从沙发的这个角度望出去,正好看到穿着一身整齐西装的少爷站在外面,如蜂蜜一般鲜艳的金莲花在他身边闪烁,树枝在风的轻拂下不断抖动,似乎很难承载像金色火焰一样的美丽。
在紫红色夜幕的衬托下,塞缪尔那双精致的眉眼像油画般浓墨重彩,花朵火焰下纤细的睫毛也闪闪发光,简直拥有植物般优美而富有艺术感的生命。
塞缪尔对他笑了一下,浅绿色的虹膜明亮剔透,像猫儿宝石一样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