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勋爵在沙发上伸长了身子,他用带流苏的乌檀木手杖敲了一下地板,对塞缪尔说:“我得带你去一个地方,去见见巴兹尔喜欢的不得了的道林·格雷。”
塞缪尔挑了下眉头问:“现在就出发?”
“或许你还要休息一下?”亨利把他的全身上下都扫视了一遍。
“不,现在就走吧,其实我已经等不及了。”
塞缪尔从信封里知道道林是克尔索勋爵的外孙,他的母亲玛格丽特·德福洛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却和一个身无分文的年轻人私奔最后生下了他。这种丑闻在上流社会流传很广,塞缪尔几乎能想象这年轻人被吝啬的克尔索家族虐待的场景。
离开花室的时候,勋爵从旁边取了一朵鲜花别在塞缪尔耳后,鲜艳的花瓣映衬着小少爷的肌肤更加粉嫩。
塞缪尔并没有制止他,他喜欢亨利,喜欢在路上听亨利说话,就像喜欢听歌剧一样。
在亨利勋爵那慢悠悠低沉的嗓音里,有一种极为动人的魅力,就像他在说到兴致盎然时,那双手便会像音乐一样流动,有着自己独特的艺术性语言。
他们一起乘坐马车前往道林常去的地方,或者说是亨利经常带道林去的地方。
月亮低低悬挂在天空上,伦敦的青石板路不久前被大雨冲刷过,这时显得格外干净。路边的煤油灯投下模糊的光晕,百叶窗上映着奇形怪状的剪影。行人戴着黑色的宽檐帽,拿着手杖时不时敲击地面,店铺的酒鬼们吵吵嚷嚷,城市喧嚣。
两人最后来到一个阴暗的小巷里,这里的小道和拐角像一只蜘蛛编织的黑色蛛网,阴森而诡异。
“就是这儿了,先生。”车夫拉开活木板,沙哑的喊道。
塞缪尔吃了一惊,他从马车下来,朝四周望了望,巷子里黑漆漆的,只有零星光影在一个个小水滩里摇曳着化成碎片。
“我们这是到哪儿了,亨利?”塞缪尔疑惑的问。
亨利但笑不语,领着他经过一个暗店长长的走廊。他们踩过大理石上的月光,尽头,古铜色的大门已经敞开。
“我亲爱的塞缪尔,时刻要记得,”亨利举起乌檀木手杖,嗓音低沉悦耳,“用感官治疗灵魂,用灵魂治疗感官。”
两人进入一个宽敞豪华的房间,看上起像是个舞厅,周围亮着咝咝作响的汽灯,黄铜镶边的镜子挂在墙壁上。
这房间里到处都悬挂着小帘子,而在最中间的红玫瑰纱帘里,几个妖媚的妓女或躺或坐在床上,暧昧的喘息透过缝隙和帘幕传到室外。
亨利用手杖掀开纱帘,塞缪尔瞪大自己的眼睛。
一个美貌的青年侧卧在床铺的中间,他的面容恍若维多利亚时期的阿多尼斯,栗色鬈发被汗水和酒液浸湿,他一手端着高脚玻璃杯,缓缓的将杯里晶莹的红酒,倒在旁边女人白皙娇嫩的胸脯上。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白色蕾丝边的衬衫没有系上扣子,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一双棕色眼睛扫了过来。
“亨利!”
那双眼睛骤然亮起惊喜的光,红红的嘴唇咧开,年轻人的纯洁和直率都写在上面,仿佛不受世俗的玷污,然而他刚才的举止却又那么轻佻放荡。
“道林,”亨利笑着侧过身子,“我得向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常向你谈起的伯顿勋爵,塞缪尔·伯顿。”
道林起身向塞缪尔伸出右手:“伯顿勋爵,我是道林·格雷。”
塞缪尔穿着一身整齐的黑色西装,白色领结系在脖颈处,金色的鬈发闪烁着,象牙白的衬衫映衬的他面容更加白皙,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便抖落簌簌金粉。
面对这个有着和自己不相上下美貌的青年,道林感到焦灼又兴奋。一方面他为自己不是最美貌的事实感到挫败,另一方面他发现这位叫塞缪尔的青年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人。
如果说道林是一朵迷人而危险的罂粟花,那么塞缪尔就是一朵带着荆棘的鲜艳玫瑰。罂粟花是魅惑又令人惧怕的,而玫瑰——是可以采摘的。
塞缪尔·伯顿看了他几眼,嘴角抿的直直的,看上去并不高兴。
他没有取下手套,而是直接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