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阿嚏——”
“又感冒了?”
伊姆斯转身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塞缪尔把自己裹在柔软的羊毛大衣里,红扑扑的脸蛋一大半都埋在围巾里面。
“天气太冷了。”塞缪尔吸着鼻子说,脸蛋皱巴巴的,就像一个出水的包子。
伊姆斯假装责怪道:“谁叫你这么冷还出来。”
“嗯哼。”塞缪尔吸溜着鼻子不再说话,积雪和枯枝在黄色的靴子下吱嘎作响。
距离进入伊丽莎白的梦境还有四天的准备时间。
伊姆斯不想思考关于什么“植入想法”,他低着头一眨不眨地看面前的人。
巴黎浅浅的蓝色天空在光秃秃的枯枝间支离破碎,塞缪尔拿起手帕擦鼻子,金色的发丝在嘴里吐出的白色雾气里熠熠生辉,纤细的睫毛在半闭的眼帘下投下深深的阴影。他那小小的鼻尖冻得通红,和那花瓣一样粉嫩的唇相得益彰,
把手帕扔到地上踢走,青年咕哝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
伊姆斯不知道塞缪尔是从什么时候变得爱抽烟,他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也没有身份去劝阻。
青年颤抖着拿出打火机,戴着露指手套的双手小心地摩挲着金属盒子。
他打了一遍,然而冒出的火星转瞬即逝。
塞缪尔孩子气的冷哼了一声,不被手套盖住的十指变得红红的,白色的雾气在深深的呼吸间缭绕。
他含着烟,又笨拙地打了好几次,可冷风不安分地一次又一次扑灭了打火机冒出的火苗,最后竟然连火花也一点没有了,那双冷绿色的眼眸恼怒地像小猫一样瞪大了。
然后,在脑袋反应过来前,伊姆斯的双手已经紧紧握住了塞缪尔的双手,他深呼吸一口,装作若无其事的把打火机从青年手里取下,随手抛在短时间融化又凝固的雪堆里。
塞缪尔瞪着眼睛看他,气恼地吐出嘴里的香烟。
去他的。他才不在乎。
伊姆斯想自己为什么要在乎那么多,那些尊严,那些颜面,那些伪装,那些不敢认输的爱情战争。
去他妈的。他早就输的一塌涂地了。
他直直盯着那张俊美的面容,金发的青年沉默又疑惑地仰头凝视他,冰绿色眼眸一眨不眨。
伊姆斯取掉塞缪尔双手的手套,在青年微微的颤抖下把那双手捧到唇边。
用一次又一次轻柔的亲吻使之温暖。
塞缪尔一动也不动,他静静地看着他,带着几分迷茫的神情,耳朵红得滴血。
他们正站在巴黎郊区里,除了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和教堂时不时的钟声,一片寂静。
伊姆斯贪婪地看他。
一种释然的情绪突如其来。
一切还来得及,他把双手插进青年十指的缝隙里,向前几步,俯下身去。
他们仍然年轻,不懂得在爱情里有时候就需要认输。
也不明白到底什么是爱,一见钟情是爱,日久生情是爱,肾上腺素不停跳动是爱,平和温暖安全感十足也是爱。
他们不懂这些,以至于白白错过了两年,错过了那么多次告白和亲吻。
而在巴黎薄薄的阳光照射下,在这片静谧的郊区,他们有着全世界的时间,如果一起去梦境他们有着无数个世界的时间。
他应该告诉他,他是如此的思念他,告诉他——
“先生?”
伊姆斯眨了眨眼睛,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
眼前是一片翠绿欲滴的密林,旁边,一个路人带着善意好奇地打量他,伊姆斯回以一个礼貌的笑容。
“别担心,darling,我们还有时间。”
记忆里的一句话从脑海一闪而过,巴黎的灿阳自天空洒下,雪早已经停了。
伊姆斯抬起头去遮住滚烫的阳光,在一片迷蒙的视野中,他看到了无名指闪闪发光的钻戒。
他笑了笑。
钻石可以在大自然保持几百万年,然而十年前那场没有说出口的挽留与爱意,连同那场漫天大雪一并消失在冬季永恒的时间尽头。
他摇摇脑袋,把脑海里残留的幻象甩开,双手抄兜朝巴黎市区喧嚣的人声走去。
在最初,塞缪尔离开的那段日子,阿瑟还多次试探他的情况,害怕他跑去迷失域或者吃下什么毒品或致幻药物,沉溺在虚无的幻象中。
然而他并没有。一次也没有。
伊姆斯从来都分得清现实与梦境。
他是最不需要图腾的那个。
离开盗梦行业后,他开始在夜晚躺在床上,做一些真正的普通人的梦。
在梦里他第一百次拉开那道门。
他踏进室内,塞缪尔会背对着他坐着。
屋外是漫天飞雪,室内橘黄色的光晕让空气温暖而干燥,青年坐在柔软的毛毯上,看着电视,双脚不自觉揉搓着毛毯,脚踝的线条纤细而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