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又陷入了一场离奇古怪的梦境。
梦里的天空是清澈的蓝色,雨水从天空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他整个人沉浸在冰冷的雨水中,感觉水的波纹随着风的吹动也荡进自己的身躯里。
紧接着,蓝色的天空直直降落下来,塞缪尔感觉自己离天空越来越近,然而周围所有的事物都变得虚幻不可触摸,所有的线条都在边缘连绵起舞。
就在天空低得仿佛触手可及时,那片婴儿般的蓝色裂开了,尖锐的碎片掉进他的眼睛里,刺得生疼。
塞缪尔猛地惊醒过来。
他大口喘气,一时间分辨不出现实与虚幻,直到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他才意识到巴黎的天已经亮了而自己正坐在建筑画室里。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用手将汗湿的金色发丝梳回脑后。
金色光线在眼前晃悠,塞缪尔的视线无意识的随着它移动着,扫过墙壁,扫过手稿,扫过对面的靠椅。
扫过的靠椅上有一双梦里一样的婴儿蓝眼睛。
塞穆尔慌乱地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身体像被注射药剂般软弱无力,双手也被绳索紧紧绑着。
那双明亮的瞳孔定定的对着他,就像毒蛇盯着自己的猎物。
“西蒙,”塞缪尔额头滴落汗珠,“你想做什么?”
西蒙蓝眼睛里满是笑意,塞缪尔完全没有头绪搞清楚这个疯子想要干什么。
“亲爱的,我想要一个见证者,”西蒙·纽顿甜腻的说,“我想要杀死伊丽莎白。”
塞缪尔的表情顿时变了变,西蒙朝他走近了一点,他的蓝色眼睛在灿烂的阳光映衬下,显出一股奇妙的天真色彩。
西蒙开口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塞缪尔被那双眼睛盯地无处可逃,他把脸偏向一边,不想再看眼前这个疯子。
在一片惊悚的寂静中,塞缪尔最终还是放弃抵抗。
他抖着尾音说:“好,我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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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按照惯例在早上九点拔打塞缪尔的电话,准备计划今天的任务。然而对面一直没有接通。
他皱紧了眉头,右手习惯性摩挲着红色骰子,或者把它捻在指尖转一会儿。
有很多人都曾问过他为什么要选择骰子,毕竟它和筹码一样都是赌徒的赌具。对此,阿瑟大多数时候都是反问过去或者闭口不谈。
就好像在梦中大脑习惯性的高速运转,所做的一切都是机械反应,他并不是赌徒,很多次都只相信自己的大脑。
事实上,阿瑟做事很有条理,就像制作咖啡,首先需要将上好的咖啡豆一点一点磨成粉,然后把它们填满整个咖啡手柄,然后压住咖啡手柄把咖啡粉压实,把手冲器连接在咖啡机的注水头上,最后按下按钮。
然而现在他不能再制作一杯精致的咖啡,直觉告诉他有什么时候不对劲,而这需要迅速的思考,甚至是不假思索。
阿瑟用力地闭上眼睛试图去理清这些杂乱的思绪,手里的骰子转个不停。
直到手腕上的手表分针转过两圈之后,他终于从椅子上起身,拿上外套,决定出去找塞缪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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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起,世界成了一个自动旋转的陀螺,或者说是绕着危险的角度不停转动的棋子,而自己则是疯狂梦境中的一粒尘埃。
塞缪尔眼睁睁看着西蒙把伊丽莎白拽进了车里,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疯狂的梦境。
伊丽莎白的嘴巴被胶布贴着,只能“唔唔”的叫个不停,而她的双手被西蒙用绳子狠狠系在方向盘上。
西蒙走近副驾拉开车门,动作舒缓又漫不经心,探出身子开动方向盘,驾驶着汽车朝高架桥那边行驶,投向伊丽莎白的是不带任何感情的施暴者目光。
塞缪尔咬着嘴唇疯狂挣扎,然而四肢被绳索绑着一点也不能动弹。
人的意识是脆弱的。
迷茫,无助,悲伤,甚至是恐惧,这些简简单单的情绪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它们可以在某个动力的驱使下,彻底压垮外在的身躯、撕裂内在的灵魂。
西蒙了解这个,因为他的意识就被伊丽莎白摧毁过两次。
大脑被重塑撕裂就好像被藤蔓刺入,绕着全身的骨骼一圈一圈死死地攀爬在血管和脉搏上,然后用藤蔓上锋利的尖刺逼迫他回忆所有的一切。
他要报复伊丽莎白,简简单单的刑法根本满足不了现在暴怒的情绪。至于塞缪尔,他能肯定那人与自己有某种联系,不过不要紧。伊丽莎白打碎了他,他也得破坏些什么不是吗?
他并不想杀死他,但某种意义上杀死也叫做简单的摧毁。即使很难迈过心里的一道槛,人们还是乐意看到有价值的东西被摧毁,美丽的东西被破坏。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自然而然的。
西蒙透过车后镜看到后座上面露惊恐的青年,伸出舌头兴奋地舔了舔唇瓣。
哦塞缪尔,可爱的塞缪尔,我们会有个愉快的结局的。
看着慌乱的两人,西蒙盯着塞缪尔笑着说:“宝贝,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杀死了三个歹徒,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他舔舔唇瓣继续说,“我还杀死了一个女孩,把她放到车后箱里,直到她的尸体被蚊虫舔舐。”
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在他光洁的额头映上温柔的光斑,西蒙朝塞缪尔微微笑着,仿佛最最纯洁无瑕的天使。
塞缪尔咬紧牙齿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西蒙?”
西蒙盯着他:“你记得我吗?”
脑袋里闪过一瞬画面,塞缪尔来不及抓住它便放走了,他不假思索只是皱起眉头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丝丝缕缕的怒气渗入心底,就像不停敲打在玻璃上的腥香雪水。
西蒙深深呼吸一口,其实对方不管怎么说都会让他愤怒,但他十分享受这种感觉,怒火让他生机勃勃,让他感觉自己活着和存在。
“你不应该忘记我,亲爱的,”西蒙说,“我们明明应该有一个很好的开始。”
“当然——”
他转过头,把车直直开到高架桥上,笑着说:
“我们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车窗外的景象风驰电擎般迅速往后倒退,西蒙凝视模糊的雪景,然后一脚狠狠踩在油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