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惹出什么事儿呢？

塞缪尔看着眼前的人，黑色的长睫毛和交错纵横的光影衬得那双蓝眼珠晦暗不明，但就算如此，他的面容和神情也显得温和而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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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塞缪尔做了一个梦。

一个古怪的梦境，由零散的碎片、匪夷所思的色彩和混乱的声音组成。

刚开始他在一片黑暗里奔跑，身后一辆火车直直追赶着自己，他漫无目的地奔跑，好像在躲避火车，又好像在寻找什么。

亦或者是某个人在苦苦寻找他？他只是一直奔跑，直到困倦爬进身躯。

一个声音在呼唤他，在黑暗中低语，柔软而又温暖。

“塞缪尔。”那个声音说。它会引领他回家，要是他能听清它接下来说的话该多好。

眼前浮现了一幅朦胧的画面。

橘黄色的烟雾缓缓从百叶窗的缝隙流入室内，带来一片柔软的蓝色黎明。

有着棕色鬈发的男人靠着藤编摇椅轻轻摇晃，他伸手轻柔地拨弄留声机上的唱针，将喜爱的碟子放上去，然后陷入浅黄色的坐垫里。伴随着乐声，骨节分明的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扶手上敲击。

塞缪尔睁大眼睛，试图去看清他的面容，然而无论如何尝试，都是一片被金色烟雾笼罩的模糊。

一束闪闪发光的阳光照在棋盘中央，棕发男人再次伸出手，探出身子把桌面上白色的棋子往前推了一格。

而他的对面，另一个男人隔着一个棋盘的距离，慵懒地陷在沙发里，推动黑色棋子前进。

那是自己吗？或者说另一个人？

塞缪尔睁开还泛着水光的绿色眼睛，金色的发丝和睫毛荡漾着留下一片摇曳的阴影。

他此时已经毫无睡意了，于是起身打开窗帘，清晰地看到依附在窗户上的水珠。透过窗外，他可以看到被乌云占据了的灰蒙蒙天空，给人一种压抑阴郁的氛围。

塞缪尔突然想起白天西蒙说的话，感到有些不安。

阵阵凉风透过纱窗吹过，深夜的雪花融化成水顺着敞开的阳台门向里倒灌，一路流淌成一条发亮的河，衣着单薄的他看着那条河不禁打了个寒颤。

或许是因为自己太冷了，他关上窗户，转身进了隔壁的屋子——那是他的建筑画室，他创作的时候总是将自己闷在里面。

屋子并不是很大，墙壁上挂有几张印象派的画以及一些简单线条的建筑画，屋子的中心摆放着一张书桌，桌子上堆满了书籍以及一些草稿。

塞缪尔一屁股坐到柔软的扶椅上，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蓝调布鲁斯音乐在耳间慢慢流淌，似乎缓和了内心莫名的恐慌。他在音乐中渐渐入睡，最后趴在桌上陷入沉沉的睡眠。

另一边，西蒙·纽顿对着镜头做了个动作——他侧着头，手搁在下巴上，下巴被压着挤出一块软肉，盯着窗户外的天空看。

不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张白皙、柔软又漂亮的面容。

然而他的眼睛，那双婴儿蓝的眼眸，此时却平静无波，仿佛结了冰一样，在活人的脸上只让人觉得胆寒。

他又正过脸来，翘起嘴角露出笑意，瞧着镜头开始说话：

“我确信他是我要找的人，但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他。记忆仍尚未恢复，不过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做好了决定。我要杀死伊丽莎白，然后毁灭他，最后用三个人的死亡换来一切的平息。”

西蒙收回说话时的表情，他再次侧过脸，看着窗外，外面下着雨夹雪，傍晚是灰蒙蒙的，又是寒冷的。

他垂下头，又猛地面对镜头，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冰冷又炙热。疯狂又病态。

月亮洒下的银白色光线透过窗户，似乎把镜头拉长了，从高到低，从上到下，记录男人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所有的癫狂和冷静。

临近午夜，西蒙起身关闭摄影镜头，离开宾馆走在巴黎的石板路上。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夹克，对于冬季来说多少有些寒冷。但西蒙却浑身发热，为不久后即将发生的事情。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桥上，西蒙站在桥高高的一侧，俯瞰着下面这条夹在高楼大厦间的塞纳河。几盏橙黄的路灯将光线倒映在水面上，一股腥咸的味道被微风轻轻扬起，拂过面庞。

他深深吸了口气，沁入鼻腔的是并不干燥寒冷的冬的气息。

在这座城市，他生活了两天。在第三天，他会毁掉这座城市的一部分。

西蒙把东西绑到桥面的左端，之后一路走到目标大楼，顺着树木和墙壁爬上阳台，他并不熟练，但足够狠心，这使那些意外撞上或者磨出的伤痕显得无足轻重，他用铁制的链条撬开窗户，然后悄悄进入塞缪尔的房间。

灯光昏暗至极，他却能清晰地看到趴在桌上睡得香甜的青年，金色发丝软软的耷拉在额头两侧。

西蒙带着愉悦的心情在熟睡的青年手腕上扎下针管，他的手腕很白，青紫色的血管像绵延的纤细枝叶。

西蒙拿起手机把闹钟调好，仰头倒在青年对面的椅子上，因为兴奋，汗水把衬衫浸得湿嗒塔的，很不舒服的黏在背上，他不管不顾地把闹钟按在胸口。

然而用一双湿润、甜蜜的眼眸盯着对面的人看，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