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都不用乔婉怎么盛情留客,柳夫人为了与庆哥儿多相处一阵子,流连到晚饭过后才走。乔婉心想,庆哥儿虽然没了娘,但是外婆是真心疼他,说不定柳夫人也是存着想要弥补庆哥儿没娘的短处。从这里想到菁娘,乔婉又是微微的心痛,孟植虽说两年不娶,但是两年后总是要再娶的,不知道能娶到个什么样的媳妇,自己和新妇能不能如同自己和菁娘一般相处融洽。
今日闲谈中,乔婉告诉了柳夫人,孟植写信回来,伤痛于菁娘早逝,立誓两年不娶。柳夫人大为感动,连连夸赞孟植是有情义的,还说孟植也给柳老爷写信了,信上写道虽然菁娘走了,但是孟植会一直认柳家为岳家,自认柳家婿,尽好半子之责。柳夫人感叹着:“官员姻亲很是重要,有个好岳家,能在官场中少走多少弯路。我们柳家虽说在喜融还算有头有脸,但是在官场之中是一点儿都帮不上植女婿的。这次菁娘走了,我们老爷在家里还跟我说,不管植女婿今后做何选择,我们都心平气和接受便是。结果没想到,他不仅安慰我们说继续认我家为岳家,还立誓两年不娶。寻常尊敬岳家的官员最多也就是一年不续弦,植女婿这真是太尽心尽情了。让我们柳家都羞惭,耽误了你们孟家了。”说着还紧紧抱着庆哥儿,好像是庆幸好歹菁娘给孟府留下一子,不至于耽误太过。
乔婉劝说道:“王姐姐,你和柳老爷莫要这么想。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你我孟柳两家是板上钉钉的姻亲。即使菁娘走了,庆哥儿还在,你还认我,我还认你,我们两家的关系不断。既然如此,植儿尊敬岳家便是应有之义。再说他已经有子,庆哥儿多么可爱,自然不用着急续娶。我还觉得植儿只为菁娘守两年不够呢。不过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他自己定下两年,我便没有多管。总之王姐姐,盼你常来常往,孟府虽然没有了菁娘,但是有庆哥儿,有我,你愿意么?”
菁娘是柳夫人永远的伤痛,听到乔婉还记挂着女儿,话语如此殷切,柳夫人眼泪止不住地涌出,连连点头:“乔妹妹,我听你的。”看到眼泪滴到了怀中庆哥儿脸上,庆哥儿不舒服地皱起了小眉头,柳夫人慌忙以袖拭泪,又被乔婉几句俏皮话儿一逗,破涕为笑。
晚上送走了柳夫人,乔婉又陪孟梓玩了一阵子才回房。她躺在床上,通过大开的窗子,能隐约听到北盝顶嬷嬷们哄逗庆哥儿的声音,庆哥儿偶尔的哭声,心满意足,觉得这才是圆满,沉沉睡去。
天亮了,八月初二如期而至。
上午时分,乔婉正看孟梓练字,下人禀告,云鹤书院齐万山副山长和李姓秀才结伴来访。乔婉叮嘱孟梓继续练字,便回到明堂,等候来客。
下人通报后,齐万山和李秀才掀帘而入。乔婉看到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四十上下中年文士,一身深蓝色儒衫,脚穿蹬不烂布鞋,头戴文士纱巾,面上冷峻,眉间川字纹很深,眼睛内蕴精光,嘴唇方厚,颔下三缕短须,一看便是有性格之人。他身后的秀才应该也有三十如许年纪,衣着简朴,一脸憨厚,若不说是秀才,乔婉还以为是农夫或庄头,此人特别有在土地上终日劳作的感觉。
当前文士便是齐万山,他做了自我介绍:“孟夫人,在下云鹤书院齐万山,曾恬为东松县令孟植老师,受他托付,特来府上拜访。”再一指身后秀才,说道:“此子乃在下学生,姓李名方,在云鹤书院就读,曾是孟植同窗,听闻在下来访,愿一并前来致意,打扰府上了。”秀才李方憨憨一笑,行礼道:“孟夫人好。”
乔婉知道这个李姓秀才,在她生辰时送过寿礼,她给齐万山送回帖时也给这秀才送过礼物,今日才知此人姓名李方。原来齐万山与李方关系如此亲密,这样看,应该是他俩都与孟植有联系,他们三人难道是个小团伙?乔婉被自己的脑洞囧了一下,但是面上一点不显,热情招呼来客就坐,吩咐素秋端茶。
齐万山拿出一个大约一拃长、半拃宽的黑色暗纹木匣子放在桌上,说道:“听闻贵府少夫人在六月初殒身,实在令人惋惜,还请孟夫人节哀。不过贵府添孙倒是喜事,按照孟县令所言,如今是不是应该两个月了?在下身无长物,这个匣子里是一件百衲衣。大前年小儿降生时,我亲去喜阳府城附近村庄,挨家挨户寻找家有未满周岁幼儿的人家,各讨要得一块婴孩衣物布料,将百余块布料交托家中老妾拼接缝制,便有了一件婴孩罩衣,如今就在匣中。这百衲衣并不是真的要给婴孩穿用,而是可以妥善放置在幼儿起居屋中,据说有庇佑孩子顺利长大的功效。我家小儿已满三岁,壮实聪明,不知与百衲衣有无关联。听闻贵府添孙,我便将这百衲衣转赠于贵府,还请不要嫌弃。”
乔婉听到匣子里的百衲衣是眼前严肃的文士为了自己儿子亲自去讨来的布料,颇觉珍贵。便命素秋收起,交给丫嬷嬷去在北盝顶放好,然后郑重谢过了齐万山。由此不免问道齐万山幼子:“原来先生有一幼子。大前年出生,如今三岁,是大治八年生人么?”齐万山点头应是。
乔婉想到可爱的孟梓,忍不住嘴角含笑:“我家也有一幼子,同是大治八年生人,三月十四的生日,已经开蒙。调皮的很,也很壮实。”
李方听闻,插话道:“先生家幼子也是三月初五的生辰。先生给开蒙,亲自教导呢。”
乔婉很惊异:“哦,同年同月同日生?这俩个孩子倒是有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