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再度陷入了沉默。</p>
泰尔斯闭着眼睛，似乎在为自己的命运而煎熬。</p>
但没有人知道，在林纳伯爵残忍建言的那一刻，星辰的第二王子终于想通了一件事。</p>
连接。</p>
他在心中默默道。</p>
黑沙领的斗争，星辰的干涉，自由同盟的反叛，祈远城的战事，龙霄城的风暴……</p>
大部分的事情，都是连接在一起的。</p>
它们都指向一个关键点。</p>
那就是……</p>
泰尔斯捏紧了拳头。</p>
难道，真的如我猜想的那样？</p>
可是，这样的话……</p>
就在此时，耳边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p>
“不！”</p>
这让神经紧张的泰尔斯睁开眼，回过神来。</p>
他愕然地抬起头，看向最高处的大公宝座，同时这么做的还有许多封臣们。</p>
“不……”</p>
清脆而果断的嗓音，在大厅里泛起回响。</p>
是塞尔玛。</p>
只见此刻她紧咬牙齿，神情挣扎，目光不断地在诸封臣之间游移。</p>
扬言要‘分期’释放泰尔斯的林纳伯爵微微一怔：“女士？”</p>
塞尔玛神情怔然地看着泰尔斯，但几个呼吸之后，她就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转过头，深吸一口气：</p>
“诸位，六年前，在国王和四位大公的面前，我曾经以女大公的名义承诺过。”</p>
女大公似乎有些结巴和紧张，一反之前的强硬。</p>
但她仍然努力克服了自己的颤抖，不无焦急地道：“我承诺过……”</p>
“泰尔斯，泰尔斯会是龙霄城的客人……我会对他的安全负责。”</p>
“在龙霄城里，在我的眼前，”少女绷紧脸庞，仿佛用尽了力气喊道：</p>
“他不会，更不该受到伤害！”</p>
此言一出，封臣们反应不一，其中尤以六位伯爵的表情最为复杂。</p>
承诺？</p>
女大公</p>
泰尔斯怔怔地看着强自镇定的塞尔玛，只觉得心中惴然。</p>
塞尔玛。</p>
你……</p>
“对他的安全负责？”</p>
林纳伯爵似乎很为这句话不满，他的眉毛简直要竖起来了：“恕我直言，女士，但我们的安全呢？”</p>
“那些为了您的荣誉，冒险上阵杀敌的战士们的安全呢？”</p>
封臣们似乎很为林纳伯爵的话感到共鸣，纷纷低调地以点头，哼声等动作作出回应。</p>
纳泽尔伯爵神情有异地看着女大公，似乎在犹豫着什么。</p>
只听林纳伯爵咄咄逼人地道：</p>
“您又把这些，放在什么位置呢？”</p>
塞尔玛脸色一白。</p>
“可别告诉我，在您的心里，这位星辰的王子更……”</p>
里斯班见机不对，果断厉斥道：“林纳！”</p>
林纳怒哼一声，转过头去，重新不善地看着泰尔斯。</p>
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没有人想要说话。</p>
泰尔斯身旁的伊恩看着厅里的情况，重重地呼出一口气。</p>
子爵阁下不满地磕了磕自己的椅座，发泄着对意外情况的不满：“妈的！”</p>
他大概只有这个时候最像一个北地人了。</p>
而泰尔斯只是低着头，静静地听着，没有理会厅内的争吵。</p>
过了几秒，神情难堪的女大公似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p>
“我会跟星辰交涉。”</p>
她低声道。</p>
“但在那之前，我的客人不会受到任何形式的伤害，”女大公抬起头，咬牙道：“这是我们的底限。”</p>
群臣们纷纷皱眉。</p>
泰尔斯叹了一口气。</p>
糟糕。</p>
塞尔玛，不。</p>
你坚持这样的话……</p>
“交涉？”这一次，出言的人是来自祈远城的蒙蒂。</p>
“从龙霄城到永星城，一来一去，一去一来，大概得用上个把月，”蒙蒂抱着双臂，站在大厅的中央，无视着两侧贵族们的异样神情，冷冷道：</p>
“而军情紧急——你们可以等，但我手下的小子和同袍们等不了。”</p>
“再者，我们不能把这场必胜的战争变成恒久的负担，让真正的敌人得逞。”</p>
他没有明说“真正的敌人”是谁。</p>
塞尔玛顿时语塞。</p>
群臣们又开始议论纷纷。</p>
伊恩皱起眉头想要说点什么，但在蒙蒂凌厉的眼神下，终究没有开口。</p>
压力重新回到泰尔斯的身上。</p>
刻薄的柯特森伯爵轻哼着，冷笑出声：“很有道理。”</p>
“所以，”他耸了耸肩，转向林纳：“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再明白不过地随信送去我们的态度——你确定只剁一只手会有用？”</p>
林纳伯爵对他报以笑容。</p>
泰尔斯叹了一口气：又回到这个话题了啊。</p>
“必须有人让他们知道，北地人说到做到……”</p>
但他们又一次被女大公打断了。</p>
“不！”</p>
塞尔玛咬紧牙关，额头上可见晶莹的汗珠，似乎经历着非常激烈的斗争：“没那么简单。”</p>
封臣们重新露出疑惑的眼神。</p>
少女看了看泰尔斯，眼里的焦急和紧张不曾减少半分。</p>
“我记得，凯瑟尔王曾经承诺过，”女大公喘了一口气，努力想要说服大厅里的男人们：“危及泰尔斯王子安全的人，任何人，都会成为星辰王国永恒的死敌——他的首级，就是下一位星辰国王的加冕条件。”</p>
“我们必须谨慎。”</p>
这句话似乎有着不小的效果。</p>
至少，先前虎视眈眈，对泰尔斯出言不逊的封臣们纷纷一顿，收起议论，开始思考起更多的问题。</p>
唯有泰尔斯，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女大公，内心颇不是滋味。</p>
她在保护我。</p>
即使这样会危及她好不容易在今天建立起的些许人望。</p>
她在保护我。</p>
可是，塞尔玛……</p>
终于，里斯班伯爵打破了难堪的气氛。</p>
“女士的考虑是有道理的。”这位为了龙霄城，兢兢业业数十年的前首相与现任摄政咳嗽了一声。</p>
里斯班抬起眼神，扫过每一位封臣：“万一那位国王真的冷酷无情，不惜王国的未来，不顾他儿子的性命，那无论我们分几期‘释放’这位王子，结果也是一样的。”</p>
“最后被逼上绝路只能是我们：龙霄城真的做好了准备，取下这位王子的首级，以成为众矢之的？”</p>
大厅里重新陷入了沉默。</p>
女大公对里斯班投去感激的眼神：“没错，夏尔，我，我就是这个意思。”</p>
里斯班只是温和地点点头。</p>
这让其余的伯爵纷纷蹙眉，对摄政官投去不满的眼神。</p>
但少女还是舒了一口气。</p>
幸好。</p>
泰尔斯不必……</p>
但她随即微微一怔：泰尔斯正远远地盯着她。</p>
星辰的王子叹息着，神情犹豫，对她轻轻摇头。</p>
不，塞尔玛。</p>
别。</p>
泰尔斯默默地想。</p>
看着王子的动作，座位上的塞尔玛愣住了。</p>
她想起泰尔斯之前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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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无奈摇头的泰尔斯，情不自禁地咬紧下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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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p>
你，泰尔斯，你就是你所说的“别人”吗？</p>
少女苦涩地想。</p>
大厅的角落里，泰尔斯依旧在轻轻摇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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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玛挣扎地看着泰尔斯。</p>
可是，可是泰尔斯，现在的你……</p>
都自身难保了啊。</p>
“噢，女士。”</p>
这一次，出言的人是蒙蒂。</p>
这位祈远城使团的先行官故意挑起眉毛：“可你不正是为了重现父祖的荣光与气魄，证明自己是一位合格的统治者，才将封臣们召唤来龙霄城的吗？”</p>
亡号鸦啧声道：“而现在，面对帝国人空口白话的威胁，你就退缩了，畏惧了？”</p>
“之前那些维护家族荣誉之类的话，都是说着好玩儿吗？”</p>
大厅里立刻响起不满的议论声，封臣们的表情变得难看了许多。</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