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家性命面前,骨气颜面不过是个笑话。
纪莲谈也觉察出气氛怪异,他既已料理了纪莲谈,沉默片刻,转身要走。
沈灵毓心下一急,忙自袖中抽出一方绢帕,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世子这一身灰也不好出去,我帮你擦擦吧。”
她不等纪莲谈说话,手指便自发地搭在他胸腹处香灰最多的地方,用绢帕为他拍打着香灰。
许是无意,她小指的指甲划过他胸口,还轻轻转了个圈。
她手指长得极其漂亮,特别是京中流行染甲,她曾经为了赶时髦还留过指甲,此时隔着衣料轻轻刮过他的胸口,九分痒,一分疼,煞是撩人,仿佛挠到人心尖去了。
只是这么轻轻的一个动作,很快勾出许多残破的画面来,纪莲谈分明感觉到,自己胸口被她指尖划过的地方,突兀地跳动了一下。
他仿佛被触及什么禁区一般,霎时间,身子仿若绷紧的弓弦,这是肢体极度紧绷的征兆。
沈灵毓心头窃喜,忽然手背重重覆上两根冷白的手指,纪莲谈冷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够了。”
他声线微低,细品之下还能听出二分怒意。
机会难得,沈灵毓怯怯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仿佛被吓到似的,只是行动越发大胆,她小指勾住他的手指,又大着胆子...挠了挠他的掌心。
她这样天然无辜的神态,配合她大胆放诞的举止,还真是有股说不出的媚态。
纪莲谈竟是直接后退了几步,面上再无平日的漠然从容,有恼有怒,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青涩的别扭和尴尬。
他甚至不觉想起了佛经中,僧侣被天魔所诱的故事。
沈灵毓心下不紧张是不可能的,面上还是一脸懵懂,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世子,您怎么了...”
纪莲谈薄唇几乎抿成一线,但男子遇到这事儿,也只有吃哑巴亏的份儿,他总没脸控诉沈灵毓调戏轻薄自己吧?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京兆尹的那句‘只怕沈娘子也想凭借美貌姿容,勾搭上高门权贵,保全富贵显赫...’
他眸光微冷,抬手毫不留情地拂开了她的手,转身走了。
沈灵毓一直知道他铁石心肠,也没想到他铁石心肠到这个地步,但他一旦走出这个门,之后她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她慌忙唤了句:“世子...”她状似赧然地垂头,遮住眼底的紧张:“我的心思也不瞒世子了...方才世子问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其实两年前我们就...”
纪莲谈身子定住,面上却如同罩着一层寒霜,异常漠然地看向她。
沈灵毓给他看的额上冒出冷汗,不敢再提两年前那茬。
她轻掐了下掌心,硬生生转了话头:“...何况几日前在京兆尹,我当着那么些人的面儿抱了世子,今日我为了自保,不得不和周三郎说了我是世子的人,只怕不出几日,京中就会有风传,我实是愧对于您...”
这也合情合理,她才说完自己和纪莲谈有关系,纪莲谈就现身收拾了周三郎,但凡有个脑子的人只怕都会信了这话。
纪莲谈唇角翘了翘,却满是讽刺意味:“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沈灵毓给他讽刺的面皮一窘:“这桩桩件件皆是我的过错,只是流言一旦传出,只怕京中不少人都会认定我和世子有私,那时流言蜚语都能夺我性命,我,我是死是活都不打紧,更怕扰了世子清净,倒不如将错就错,以绝人言...”
何为将错就错?便是顺着她的话,真的让她当他的人。
其实事情未必就这般严重,周三郎自己做下的丑事,想来他也没脸宣扬,她便略夸大了几分。
她目光游移不定,鼓足勇气,急忙补了句:“流言蜚语避无可避,只要世子愿意留我在身边,我绝不逾越雷池一步,哪怕做些洒扫倒水的粗笨活计,就是给当小丫鬟也好,我必结草衔环以报!”
纪莲谈神色一冷:“我若是不应呢?”
沈灵毓心跳停了停,她后退几步,走到临水的窗边,咬着下唇含泪,眉间透着坚毅决然:“若世子不应,为了不拖累世子名声,我便自行了断了吧。”
她便说便扶住窗棂,一副要纵身投湖的架势。
纪莲谈不动。
他不光不动,甚至还双手环胸,嘴角噙着冷笑,眼底分明写着‘我倒是看你敢不敢跳’。
沈灵毓感到一丝尴尬...
她,她当然不是真的想死,按照正常人的剧情,纪莲谈这会儿不应该被她的品格打动,升起怜香惜玉之心,急忙上前护着她下来吗。
这人当真...无情得紧!
纪莲谈甚至完全没有给她台阶下的意思,就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她现在当真是进退两难,用余光目测了一下水深,觉着应当不至淹死自己,把心一横,嚷道:“我死了便一了百了了,世子,咱们来世再见吧!”
说完便纵身一跃,跃入这方浩渺湖水里。
纪莲谈脸色终于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