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毓一头扎进冰冷的湖水里,哪怕是在艳阳高照的盛夏,也被冻了个激灵。
几乎没有人知道,沈灵毓其实是会水的,并且水性还不错,甚至可以控制在水下闭气的时间。
所以入水的一刹那,沈灵毓就有了完整的计划,再水下多待一会儿,等纪莲谈派人把自己捞上来,她再装个溺水昏迷发热无力什么的,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赖在王府一阵了。
尽管这个手段既不高尚也不高明,但连接不断的噩梦实在让她害怕极了,哪怕摆在面前的只有一线生机,她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抓住。
沈灵毓入水之前先憋了口气,暂时倒是没有窒溺之感,只是心下难免忐忑,生怕纪莲谈真的不管自己死活。
就算不提两人那夜露水缘分,他,他好歹也是信佛之人,应当...不会这么残忍吧?
沈灵毓满心忐忑,在水下勉力维持平衡,努力保持一个浮不上来又沉不下去的状态。
别院的这方湖都是从山中引来的活水,湖底铺了许多嶙峋怪石,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的一片衣角被水流死死地卷进了一片乱石里,扯着她不住地往下坠。
沈灵毓自是不想死的,一下子慌了神,溺毙的恐惧面前,她一时也忘了装作不会水的事儿,发挥水性,在水中拼命挣扎起来。
纪莲谈确实没想到沈灵毓真的会投湖寻死,方才她的种种作为,很明显是在调戏引诱于他,联想到京兆尹那番话,他就得出一个结论——沈灵毓在沈家败落之后,为了保全富贵,确实有凭借美色攀位高者的想法。
想沈氏满门风骨,她却如此作派,实是自甘堕落。
尽管沈灵毓有意攀附,他却无意成为那个攀附对象,心下甚至颇为不悦。
苦肉计纪莲谈也不是没见过,所以当她叫嚷着要跳湖的时候,他自然是不信的。
但是沈灵毓,居然当着他的面,真的跳下了去!
纪莲谈一时怔愣住了,直到水面上浮起几个气泡,沈灵毓的两只手臂四下挣扎,他才皱了皱眉,大步走了过去。
沈灵毓奋力划水保持平衡,终于把卡在怪石中的衣角扯破,生死关头,她慌忙凭着本能向上游去。
她腰间忽的一紧,接着就被一股大力强行捞出了水面。
沈灵毓大口喘息了几下,原本空白的脑袋才缓缓回神,终于意识到不对,心下咯噔了声,惶恐不安地看向纪莲谈。
她暴露了会水的事,既然会水,何必选择跳湖寻死?上吊撞柱不是更好?
若真一心求死,为何又用水性求生?
纪莲谈又不傻,此时定然瞧出她在以死相逼,算计他了!
她坐在地上,浑身湿透,不安地唤了声:“世子...”
如果说纪莲谈方才的神色是冷漠的话,现在更是隐隐透着几分厌恶。
他没有正眼瞧她:“时候不早了,沈姑娘更完衣便早些回去吧。”
他不等沈灵毓开口,转身径直走了。
纪莲谈方才也湿了半身衣裳,索性去沐浴更衣,待他再次出来,外面已经下起淅沥小雨。
他只当沈灵毓已经走了,燃上檀香,从书架上抽出一卷佛经,垂眸默诵着。
他一卷经书未曾诵完,外面又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接着便是沈灵毓有气无力的声音:“世子...”
她声音里透着股颓败懊丧,即便是隔着扇门他也能听得出来。
纪莲谈厌烦地皱了皱眉,并未搭理。
又等了会儿,外面的雨声渐大,纪莲谈身畔内侍轻声道:“殿下,沈姑娘好像还在门外...”
纪莲谈目光投向窗棂明纸上隐约勾勒的倩影,微感不耐地睥向近卫:“她有手有脚,几滴雨而已。”
他用银签拨弄炉中檀香,声音极冷:“死不了人的。”
近卫垂下头,不敢再开口。
屋外雨声却未止歇,反而越落越大,俨然有倾盆之势。
纪莲谈被雨声搅扰,不觉抬起头,见那人还站在外面,只是被雨水浇的瑟瑟发抖,窗棂上的影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如他这般冷清的性子,也不禁低骂了声,又念及自己的规矩,把低骂换成一声佛号,有些恶狠狠的:“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
念诵之后,他闭了闭眼,撑起伞,推开门走了出去。
沈灵毓见他终于出来,下意识地上前几步,又怕进一步惹他厌烦,又谨慎地后退了两步。
方才已经被下人引着换上一身干爽衣裳,不过眼下又被淋的湿透,上衣下裳紧贴在身上,凸显出婀娜起伏的身段来。
她相貌本就艳美,富有侵略性,能瞬间吸引人的视线,配着这样高挑起伏的身段,当真是让人挪开不眼去。
纪莲谈不由轻皱了下眉,先把院中近卫打发走,这才漠然道:“你还有何事?”
沈灵毓哪里还敢再生事?纪莲谈不记恨她就是好的了,她此时是万万不能再结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