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夜时分,陈府东院。
慕弥笙穿着一身墨色劲装,站在厢房的雕花窗格前,低头看着手中的金色罗盘。眼见着几个时辰都已过去,可盘面的磁针依旧是一副纹丝不动、毫无反应的模样。
少女不禁秀眉轻蹙,心头疑惑暗生:会不会是陈家人疑神疑鬼弄错了,这府中根本就没什么邪祟?
谁知她的念头刚起,一阵嘶吼声突然划破了寂静的长夜。
少女推门而出,顺着声音的方向寻了过去,就见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正站在陈青蔚的院落之中。
他穿着曳尾的大红色喜服,伸着只余白骨的右手,正试图摘下厢房外贴着的符咒。
看他这一身成亲的衣饰打扮,应该就是陈青蔚死去的夫君——徐陵了。
“望月!”慕弥笙沉声低喝,召出了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剑身飞掷、破空而去,光影闪动间,狠狠斩断了男人的手骨。
伴随着几近凄厉的惨叫,徐陵转过身,血红的眸子直直朝少女看来。
朦胧的月光之下,男人的面容质朴干净,额间的幽冥花半开半败,透着说不出的违和诡异。
仙者优昙、鬼者幽冥,眼前的人不过是一只寻常的怨鬼罢了,全然不足为惧。
慕弥笙冷冷一笑,点地旋身,手中的望月剑光芒大盛,直逼男人面门。
然而,就在剑尖靠近对方的那一刹,磅礴的煞气蹙然从徐陵周身暴掠而出,横扫四方而来。
少女大吃一惊,还未来得及调动全身的灵力去抵挡,就被震得倒飞而出,重重摔在了地上。
鲜血从慕弥笙唇边溢出,她急忙催动灵力去平复翻腾的气海,可对方却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只见男人抬起没被斩断的左手,并指如刀,速度极快地向她袭来。
电光火石间,一道天青色的身影从暗处冲出,不带半分迟疑地挡在了少女的身前。
“舒淮清!”慕弥笙瞪大眼睛,左手一把环住了男人下落的身体。随即,她眸色一厉,忍着识海中研磨血骨般的疼痛,强行聚起全部的灵压,带着雷霆之力,将望月剑捅进了徐陵的胸腹。
徐陵凄声嚎叫,拔出刺入舒淮清背脊的左手,转身纵跃,消失在了陈府的重檐黛瓦之中。
鲜血从舒淮清背后喷溅而出,落在男人浅淡的外袍之上,凝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你……”慕弥笙张了张嘴想要询问伤情,却被舒淮清抢先一步问道:“你方才可有受伤?”
看着男人眸中化不开的担忧和焦急,慕弥笙微微一愣,恍惚间竟然后知后觉地发现——面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有着一双格外深情温柔的双眼。
“王爷!”“慕仙君!”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陈青蔚、陈冬雯带着一群家丁急急冲进了院子。在看见舒淮清背上淋漓的鲜血之后,陈冬雯面色惨白,“砰”地跪倒在地:“民妇的家事连累王爷受伤,当真是罪该万死,民妇这就找大夫替王爷医治。”
“我的伤就不必烦劳陈夫人了,”舒淮清忍着背上的疼痛,抬眼看向慕弥笙,可怜兮兮地说道:“慕仙君会替我疗伤的对吗?”
见少女点头,男人不由浅浅笑开,眉目温雅如星华初散,落尽满地浮华。
***
血腥扑鼻,烛光袅袅。
东院的厢房之内,慕弥笙看着舒淮清仿若被鲜血浸泡过的后背,不由沉着脸孔,“刺啦”一声撕开了他的衣裳。
“我说慕仙君,你能不能下手轻一点?”舒淮清倒吸一口气,捏紧了床头的木橼,龇牙咧嘴地说道:“好歹我也是为了保护你才受的伤。”
“你既然不会仙门术法,刚刚跑出来逞什么英雄?”慕弥笙捻起法诀,轻轻将手覆在了男人狰狞一片的背脊之上。莹莹的光亮从她掌间溢出,缓缓愈合着被撕开的伤口。
“昨夜你接了我的花,又当众轻薄了我,现在整个崇安城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了,我又怎能不舍身救你呢。哎哟,你轻点,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慕弥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低头看向男人肩胛骨旁创面极深的伤口,不禁眉心紧皱,喃喃说道:“我实在想不明白,徐陵不过是一个怨鬼,为何会凝成鬼身,还有着这么强的煞气。”
“怨鬼?”舒淮清长眉一挑,疑惑不解地问道:“徐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跳河而死的,能有什么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