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这徐陵生前曾与人结下过仇怨?”
“徐陵是前朝勇毅伯的长孙,虽然如今家道中落,但也算是衣食无忧。平时他为人温和,喜爱吟诗作画,没听说有什么仇家。”
“那他与陈小姐成亲的那天,你可有到场?”
“陈家是崇阳城的首富,这等喜事我自是要到场庆贺的。不仅如此,那天我可是一路追到暮雁河边,亲眼看着徐陵跳下去的。”
“你既然看到他跳下去,还敢在暮雁河上办什么撷花?就不怕不吉利?”
“我在战场上见得死人多了去了,这点事算得了什么,”舒淮清满不在乎地撇撇嘴,目光一转,露出了极为促狭的笑容:“而且事实证明,这撷花办得再好不过,否则我又怎能和慕仙君结缘呢?”
慕弥笙嘴角一抽,对舒淮清厚若城墙的面皮不禁叹为观止——风流成性,无耻之尤。
她揉了揉额角跳动的青筋,收起手中的灵力,一脸嫌弃地说道:“伤口已经愈合地七七八八了,我再帮你清理一下背上的污血。”
说罢,她浸湿了挂在架子上的布巾,满心不愿地为舒淮清擦拭起身上的血污来。
血迹一点点消失,露出男人原本的皮肤。只见,男人的后背之上布满了大片狰狞的伤疤,弯曲蔓延、枯朽腐败,甚是骇人。
这……分明是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布巾从慕弥笙手中滑下,她眼眶泛红,颤抖着声音问道:“念辰,是你对吗?”
闻言,男人背脊一僵,缓缓转过头,扬眉问道:“你刚刚喊的……可是我堂弟的名字?”
“堂……堂弟?”
对上少女希冀的目光,舒淮清眉目低垂,叹息着说道:“我端王叔的儿子名唤念辰,从前我去云阳的时候,还曾和他一同冶游玩乐过。只可惜,四年前,他便死在了端王府的那场大火之中。听慕仙君方才所说,莫非……跟我堂弟是旧识?”
然而,慕弥笙并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而是执着地问道:“那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舒淮清转过头,扭着身子看了看背上的伤疤,满不在乎地说道:“两年前我在边境作战的时候,对方用火油箭点燃了我乘坐的船只,我这背就是那时候受的伤。”
当真……如他所说那般吗?慕弥笙一瞬不瞬盯着男人风流俊逸的面孔,想要从中看出几分端倪,却终究是无功而返。
两人默默对视了半晌,最终舒淮清眸光微动,一字一句地问道:“慕仙君,你是不是……喜欢我的堂弟?”
“怎么可能,”慕弥笙几乎是立刻出言否定道:“念辰与我年少相识,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原来如此,”舒淮清眉目一落,不依不饶地问道:“那……慕仙君可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吗?慕弥笙被问得一愣,不知为何,她转过头,透过厢房的窗格,望向了天边的月亮。
月光如水,粲然柔亮,映照着俗世凡尘。朦朦胧胧间,少女似乎回到了十年前的南陈街,看见了那个抬头仰望明月的自己,重新邂逅了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微光。
舒淮清顺着慕弥笙的视线望去,片刻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目色微黯,问了一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慕仙君……喜欢月亮?”
听见男人的话,少女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掩盖不去的怅惘:“月亮很美,我远远看着它便足够了。”
闻言,男人的眼中划过了一道倏忽即逝的落寞之意。不过很快,他便扬起一张明媚的笑脸,弯唇说道:“那慕仙君喜不喜欢太阳?”
“太阳?什么意思?”
“就是我呀,我的封号不是叫做平阳王吗?”舒淮清指了指自己,恬不知耻地毛遂自荐道:“我容貌上佳、年少成名,身负皇家血脉,手握万贯家财。虽然府中美人是多了一点,但真心相对之人寥寥无几,正妃之位更是常年虚位以待。慕仙君眼下既然没有心仪之人,不妨考虑一下本王如何?”
听完这一波匪夷所思的自夸之后,慕弥笙强行摁住了自己的拳头,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王爷惊才艳绝,我着实不配与您比肩。”
“无妨,我并不介意你高攀。”
看着男人的欠揍至极的俊脸,慕弥笙只觉得跟他再多待一秒都会气得折寿。她拾起床上的布巾,重重擦干净了舒淮清身上的血迹,随后在男人大呼小叫的喊痛声中,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男人缓缓收起了轻挑的笑容,举头望向了遥远的夜空。月光如霜,透出淡淡的清冷,在摇曳的树影间破碎斑驳,像极了零落成泥的人间往事。不知为何,大片的凄然在不知不觉中覆盖了男人的眸子,极淡的笑意自他唇边掠起,凉薄且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