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杳杳,透过窗格的缝隙,斑驳地洒落在少年们的脸孔之上。
他们站在房中,听着梁瑛破碎的哭声,“节哀”二字眼见着便要从唇间溢出。可真到了说出口的那一刻,却觉得这区区两字,竟是那般沉。
“师娘,不好了——”
伴随着焦急的呼喊,一个年轻的医者突然冲进了院落。然而,在看见眼前的情形之后,他的话音像是被人掐断了一般戛然而止。
“师父他……”年轻的医者颤抖着声音,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梁瑛深吸了口气,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强撑着站起身,嘶哑着声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泪水从年轻医者的眼眸间夺眶而出,他哽咽着声音说道:“刚刚……院中有病人断了气,元公子抬手……招来火焰,将他……挫骨扬灰了,现在病人们都闹成一团,不愿再让元公子医治。”
挫骨扬灰?慕弥笙想起后卿在沂河岸边说过的话,不由目色一沉,转身向前院跑去。
***
长风淡淡,吹起男人的墨发。
他站在人群之前,俯视着地上宛如蝼蚁般的病人,几近冷酷的凉寒缓缓从他深邃的眼眸中升起。
“我们不过是得了疫病,又不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何至于挫骨扬灰?!”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以为自己修了仙术,便可以随意处置我们了吗?!”“我们不需要你来救命!”……
听着众人聒噪的叫嚣声,后卿勾唇冷笑,缓缓扬起了左手。
“不要!”电光火石间,慕弥笙扑上前,一把拉住了男人的手,急声说道:“他们就是些不知所谓的病人,你何须与他们一般见识?”
看到少女焦急不安的面容,后卿眼中的冷冽缓缓消散开去。他抿起唇角,言语中尽是嘲讽之意:“你放心,我没有杀人的打算。刚刚我不过是想施个法术,让他们闭嘴罢了。不过你们人族也真是可笑,竟会为了一具没用的躯壳执著至斯。”
“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慕弥笙眸心微波,缓缓说道:“我们从小就听大人们说,人死以后,只有走过地下的黄泉路,才能去往阎罗殿转世为人。若是躯壳没有埋入地下,那我们就再也找不到往生的路了。”
“简直荒谬!魂魄离体之后,或入鬼道、或入幽冥,与躯体何干?”
“他们不是修仙之人,根本不懂这些道理……”少女秀目轻抬,刚要再行解释,就听得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元公子、沈公子……”
后卿和秦南知齐齐回头望去——只见,唐越正扶着梁瑛趋步走来,而与他们同行的舒念辰则是不动声色地绕到三人身侧,似是不经意般拂开了慕弥笙握着后卿的手。
“元公子,”听着耳边沸腾的怨声,梁瑛抬起黯淡的眉目,有些迟疑地问道:“听人说,你方才将死去的病人……挫骨扬灰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后卿神色峻肃,眯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冷冷说道:“梁大夫,身中疫毒之人肉身溃烂、毒血不绝,若是下葬,且不说沾染到他人,就说疫毒渗入泥土,侵染了入药和食用的花草果蔬,便会贻害无穷。”
“胡说八道!危言耸听!”“梁大夫,我们不需要他救!”“没错!”……
男人话音一落,此起彼伏的叫骂声顿时随着响起。后卿控制住蛰伏在情绪中的愠怒,转头对慕弥笙说道:“我答应你的事情,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