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天下名士的陈宫居然愿意充当曹操的说客,
就连荀彧这个顶级士族,王佐之才与其师弟都投到了曹操的帐下。
那么他们眼下迎曹操这个阉宦之后为兖州刺史,而招致他人耻笑的最大的忧虑,
便暂时可以视而不见了。
曹操又有黄巾贼最为恐惧的战马。
“我代表济北,同意迎奉曹东郡为兖州刺史。”
济北相鲍信第一个开口同意迎曹操入兖州。
“天子先为董贼所持,而后播越西京,致使王命断绝,一年以来,圣训不达。”
“今董贼虽身死族灭,但王允行事荒唐,不日必为董卓残党所害,”
“而天子必复为奸贼所挟,致使王命再次断绝,东归无望。”
“若西京有命传来,随意拔擢一董卓余党为我州刺史、州牧,则我州万民何辜?!”
“是故兖州之事,绝不能操于奸贼之手!”
“当由我兖州各国相郡守自行决断!”
“再者,自天子践祚以来,天下分崩离析,豪杰并起,各据州郡,”
“纵观今之聚大兵者,”
“或以讨董为旗,或以迎天子东归为号,而反行寇暴残民之事者,不可胜数,”
“如公孙瓒、如袁公路、如吕布、如王匡,如桥瑁……”
“袁本初又行悖逆,数遣使北上以刘虞为帝,妄行废立,与董贼何异?!”
“当今之世,尚存济世救民之心,匡扶汉室之念者,惟有曹东郡一人!”
“正如公台所言,曹东郡,乃命世之才也,”
“自讨董及领东郡以来,尊勤天子,攘斥乱贼,”
“安民保境,责重忧深,自公卿至百姓,无不称善!”
“若迎之以牧我州,何愁不能早日攘除奸凶,又何愁不能早日安宁生民!”
“此虽权宜之计,若利于社稷万民,我等擅之可也!”
“待他日功成事立,我等再退伏矫诏之罪,虽死无恨!”
鲍信说罢,举起酒杯,朝在座众人致意后一饮而尽。
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彻底消除了其余人最后的顾虑。
董卓虽死,但天子仍播越长安,王命断绝,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派个刺史甚至州牧来兖州。
到那时候,他们便无可奈何了,只能听从。
王命衰微,那也是王命,现在汉室还没亡呢。
而如果曹操来牧兖州,那时候曹操抗命不从的话,就是曹操的事了。
陈宫看着鲍信,一侧嘴角以他人看不清的弧度微微上扬。
这番话,本来应该是由他最后来说的。
他没想到鲍信居然会站出来。
二人事先并未有什么沟通。
一切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我代表泰山,同意迎奉曹东郡为兖州刺史!”泰山太守应邵举杯致意。
“我代表山阳,同意迎奉曹东郡为兖州刺史!”山阳太守袁遗举杯致意。
“我代表……”
其他人各自思索一番后,确定没有其他疑虑后,
或真心或假意,陆续投出了自己的一票。
张邈此时作为兖州人马最多的一郡之守,最后一个同意。
但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发声,而只是举杯微笑着朝众人轻轻点了点头。
……
……
……
“孟卓何故不悦?”
众人纷纷离去,陈宫则跟在了张邈身后。
有人不悦,是他最想看到的局面。
张邈驻足转身,看了眼陈宫长叹一气。
“当年孟德还是在我协助下,方能在陈留敛兵数千,西向讨董,想不到今日竟已成如此之势。”
“我并无不悦,只是感慨自己无能罢了。”
“哈哈哈……”
陈宫闻言大笑起来,
“孟卓啊孟卓,在我面前就勿要再如此作态了,”
“你知道我究竟为何要迎曹操入兖州吗?”
张邈闻言低眉微怒,“难道不是你席上所言,曹操乃命世之才吗?”
陈宫却脸色骤变,
“哼!什么命世之才,区区一阉竖之后,安能与我等士人瓜分天下!”
“哦?”
张邈闻言眉头倒是舒展了起来。
想不到陈宫所想竟与他别无二致。
张邈是天下八厨之一。
厨者,言轻财好施,能救贫济困之人。
曹操困窘无状,供他驱使之时,他可以是天下八厨,对曹操尽显亲善之意,施财与他。
但眼见曾经供自己驱使的一条丧家之犬,如今居然已经成长得比自己更加壮大,他心理便不由地扭曲了。
人性使然。
“迎他来兖州,不过看他与袁本初已经开始离心,却又不会这么快撕破脸皮罢了。”
“此话怎讲?”张邈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可曾想过,若曹操不来,恐怕半年后,袁本初就要亲自携大兵而来了。”
“以袁本初如今气吞山河之势,届时,恐怕你我皆要沦为袁本初之臣。”
陈宫哂笑一声。
张邈闻言顿时脊背一凉,打了个冷战。
他从没想到过这一层。
“但是若我们把曹操迎来,袁本初则必不会马上与曹操撕破脸,举兵来取兖州。”
“而曹操才多少人马?”
“就算其勉强能挡住黄巾贼众,又还能剩下多少人马?”
“我等只需在后方养精蓄锐,精选士卒,只待曹操与黄巾贼众对峙上半年,”
“其两败俱伤之时,他拿什么与我等抗衡?”
“那时候,兖州到底谁说了算?”
“还不是你我吗?”
“我们既可以把他迎来,也可以把他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