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听出我意有所指,直直注视着我,嘉许道:“还是你心细,我这就着步崖去办。”
华阳老太后笑道:“她不错,聪明沉静,也会疼人。”
秦王得意笑道:“孙儿挑的,自然是最好的。”
我不由耳热,看一眼秦王,笑骂道:“莫胡说。”
青芽极力忍住笑,为华阳老太后掖一掖被角。
秦王牵我的手一齐跪在华阳老太后跟前,恳切道:“孙儿前来,是有件要事同王祖母参详。以前以为她没了,她侄女代嫁,孙儿也不想再娶,便任由她侄女占着王后的位份。后来知道她没死,还做了韩国公主,孙儿就一心求娶她做夫人,想得是日后再筹谋。”
秦王又道:“我如今不想再瞻前顾后,直接娶她才是正经。可这囫囵局如何解,还要靠王祖母指点。”
华阳老太后示意我俩起身,温言道:“这事其实不难,秦楚联姻已有数世,你太公、□□、祖父娶的都是楚王后,到你父王这一辈才作罢。你把她当成楚人娶回家得了。”
秦王做难道:“话虽如此,却也不能凭空娶一个楚王后,母后和吕相头一个会反对。”
华阳老太后狭促道:“难怪你一身楚衣,是在这儿等着孤呢!”
秦王不好意思道:“每回孙儿见您,都这么穿,您忘了。也不光是为她,更多是想让您开心。”
秦王说得执意,华阳老太后也听得动情,拍一拍秦王的手道:“你是好孩子,孤一开始就知道,知道你性格虽淡,话也不多,却有一份真心,重情义,还会为一个小姑娘哭天抹泪的。”
我看他二人言笑晏晏,是深宫里难得的温情厚义,着实有些羡慕,又替秦王感到欣慰。
华阳老太后看一看我,思量片刻,道:“小阿政,你忘了昌平君熊启还在秦国出仕嘛。随秦国算,你父王和他是中表兄弟,随楚国算,他又是孤的外甥。孤做主,让他收个女儿,不就成正经的楚国公主了,还是你没出五服的妹妹呢。”
秦王笑逐颜开,连连道:“还是王祖母有办法,如此甚好,也堵得住悠悠众口。”
因是在商议我的终身大事,我不好多言,婉转一笑,低下头去。
华阳老太后利落道:“你也是忧思。孤就不信,若孤执意立个楚王后,咸阳宫还有人敢拦!”只一句话,已让她和婉的眉目间平添睥睨之势,依稀看得出昔日的果决杀伐。
秦王又拉我深深一拜,道:“孙儿叩谢王祖母成全。”
华阳老太后安抚秦王道:“你放心,万事有孤,孤一会就让荆缇往昌平君府走一趟。”又细问我的生辰年月,叫什么名儿,我俱一一回答。
华阳老太后精力虽好,一径说了许多话,渐渐也生出倦意,接连打了几个呵欠,慵懒道:“孤有些犯困,你们先回吧,过几日再来陪孤用膳。”
秦王不放心,再三交代青芽和茯苓几句,才与我起身告辞。
华阳老太后本已阖目歇下,见我要走,唤住我缓缓道:“小蛮,孤老而无用,渐渐也不管咸阳宫的是非了。但你若做了芈家的女儿,就要尊崇我们芈家的规矩,事事以夫君为重。”
她微睁了双目,精光一轮,平静道:“否则,就算秦国的重法饶得了你,咱们芈家的私法,也是不可小觑的。”
我深知她言语中的威慑之意,轻诺点头,与秦王并肩步出华阳宫。
上了辒辌车,赵高驾车往咸阳宫缓缓驰去。秦王牵着我的手道:“手这么凉,是被老神仙吓着了?”
我摇一摇头,“老神仙待你极好,像寻常人家的祖母一样,提点妾两句,也是一心为你。妾不怕她,反而很是感激。”
秦王扬一扬眉毛,愕然道:“怎么说。”
我抿嘴笑道:“你刚烈桀骜,又爱打架,妾一直怕你过得不好。哪怕后来要嫁入秦宫,还是放心不下。白兔便是想去灞城见你才买的。”我停一停,不好意思道:“不瞒你说,妾当时还封了金镒要送你。”
秦王松松握住我手臂,双眸一径瞧着我,半抿了嘴,也不说话。
一想到灞上那日的失意,我又有些想哭,忍不住噘嘴道:“那天等你半日,也没见到人,还以为你把妾忘了,真真就有些诛心了……”
话还没说完,秦王已倾身过来,将我抵在辒辌车的车壁上,一只手揽住我的腰肢,一只手轻抚我的颈脖。他的嘴唇在我的唇齿间依徊低语,轻轻唤一句“小蛮”。
他的眼睛是好看的琥珀色,呼吸沉沉入耳,周身尽是白檀香气,闻得我有些恍惚,呢喃道:“嗯。”
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舌头滑入我口中,深吻交缠,封住我的唇齿。我渐渐有些无力招架,头也晕晕乎乎。伸手触及他的胸膛,坚硬又温暖,我的手很凉,凉得他颤一颤,将我搂得更紧,吻得更深。
他的唇瓣离开我的嘴角,一路滑到颈脖位置,轻吻巡弋,一点点攻城掠地,我只觉心中燃起一把滔天大火,熊熊炙热要将人吞没。本欲推开他的手,也转作迎合,双手紧紧贴在他的腰侧。
秦王的呼吸越来越浊重,带着好听的鼻音,喉结一颤一颤的。我有些迷糊,也有些好奇,忍不住伸手抚上去,轻轻摩挲。秦王压不住笑,将我的手捉住,带到怀里,却不再吻我,反倒埋首在我耳畔,轻含住我的耳垂道:“小蛮,咱们这一世都不分开。”
辒辌车外车轱辘辘,清风送香,四角挂的铜铃间或作响,清亮缥缈得不似人间。车内的我们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十指紧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