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觉有异，与我并肩同行，嘴角一缕浮光掠影的笑意，清朗道：“可想好给它拟个什么名儿？”

我心头突突乱跳，勉强道：“我喜欢兔子，它一身雪白，就叫白兔吧。”

他微微一哂，摇头笑道：“这名字取得省心。”

我意兴阑珊的回道：“左不过是个名字，难不成还要引经据典，显得多有学问。”

他撑不住笑，道：“你这是要气死夫子。”

他笑起来极漂亮，比清晨第一抹霞光还耀眼。我不由耳热，忙言他道：“听六子说南山正在演武，我倒想去看看。”

蒙大直一直身子，朗笑道：“演武是不防人的，谁都可以去，为的是鼓舞士气，准备来年一战。也算给六国一个震慑，知道咱们秦国精兵烈士的，不敢妄动干戈。”

我点一点头，刻意道：“原是这样，却不知第一有什么彩头。”

他轻松道：“若六场连胜，便是咸阳第一猛士，头插鹞羽，马过咸阳，一日观尽长安花。”

我“噫”了一声，掩嘴轻笑道：“听着就觉有趣，怪道众人跃跃欲试，原来可以做咸阳小妞的入梦人呢。你何不也去一试。”

蒙大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稀罕，有女如云，匪我所思！”却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又扬起一抹坏笑，道：“单场彩头却更好一些，百年杜康酒，千金难得一见哟。”

我听出他言语间的戏弄之意，反客为主道：“可巧，还有人欠我一坛好酒。罢了，罢了，卫军演武，自然是京畿一等一的高手交锋，你又何必一试。”

这话明明是激将，他也明白。却因少年心性，按耐不住，即刻向我拱手抱拳道：“礼仪骑射，乃君子之德，蒙大不才，圣人教诲亦不敢废。等我拔得头筹，再同女公子笑醉三场。”

话未毕，马先行，蒙大的身影好似一箭射出，探手揽过一个兵士的箭囊，朗声道：“劳烦借你弓箭使使。”便向校场中间奔去。

远远听见击鼓之声，一个磊落的男声道：“卫尉翁仲④连中三元，还有何人上前应战。”

蒙大的嗓音犹如击玉敲冰，远远递来，“陇西蒙大且来一试。”□□雪团并未收住脚程，仍是一圈圈绕着演武场奔驰，满弓在手，一箭射出。阖场“咿”了一声，却是蒙大射出的第一支箭，直接劈开先前一位的箭翎，稳稳插在红心位置，力道刚猛至极。

蒙大绕场又是一圈，双腿夹紧马肚，往马身左面歪倒，侧身连发三箭。百米开外，箭羽纷纷没入矢中红心三寸，惊起满堂称贺。

他朝我得意一笑，白衣烈烈，带着飞扬而浓烈的美态，好似名剑锋芒，浴血出鞘，令人不敢逼视。

我心中一凛，不虞更深。蒙大这等武艺，非将门之后不可为，我与他一再不期而遇，定是刻意。眼见他策马又驰一圈，背向箭矢，向后弯腰挽弓，三箭齐发。

我手心涔涔冒汗，再不拖延，策马奔出人群，急行而去。

密密匝匝的人群里，军鼓震天，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却有熟悉的声音随风送入我耳侧，短短数字，壮怀激越，只道：“女公子，这酒，蒙大给你赢回来了。”

好极，好极。

他万众瞩目，便容我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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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乌氏倮：战国末期乌氏族人，今宁夏固原人，大牧场主，以贩卖马牛羊为业。根据《史记·货殖列传》记载，“乌氏倮畜牧，及众，斥卖，求奇缯物，间献遗戎王。戎王什倍其偿，与之畜，畜至用谷量马牛。秦始皇帝令倮比封君，以时与列臣朝请。”也就是说，因乌氏倮畜牧生意做得大，秦始皇给了他封君的待遇，可以入朝议政。这大约和秦始皇统一六国需要大量作战马匹有关。

②此一句出自《伯乐相马经》，作者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孙阳(伯乐)，是中国最早的相马术著作，成书于公元前168年以前。

③天下之马：出自列子《九方皋相马》，天下之马，即天下最好的马。

④翁仲：即阮翁仲，原是秦始皇时的一名大力士，相传他身长1丈3尺，端勇异于常人。翁仲死后，秦始皇为其铸铜像，置于咸阳宫司马门外。后世宫阙、庙堂、帝陵、王陵前的铜人或石人，均被称为“翁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