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开始吼叫时,他姐姐已经忍受不住,哭着跑开了。琚冗和连回清也被拦在门外不让进去,琚冗只能通过旁边的窗户看着他如何忍受痛苦。毒瘾发作的人完全没有神智,白瑛的头在脖子上混乱而疯狂地摇摆着,有一瞬他瞪大的双眼隔着窗户和琚冗的眼睛相对,他过分瞪出来的白眼珠布满血丝,他还在拼命地挣扎,还在痛苦地嘶吼,目光能聚焦在琚冗脸上时,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琚冗站在窗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圈也红透了,他紧皱着眉,用力地忍耐,他的脸终于从窗前撇开时,眼泪倏地流了满脸。
这场酷刑持续了一两个小时,毒瘾过去时,白瑛已经虚脱。琚冗就坐在他床前等着他,太阳西斜了,白瑛才勉强能从床上坐起来。琚冗端了水给他喝,他喝了两口,目光从琚冗脸上转了一圈,又沉默地垂下去。
琚冗坐在他床边上,两个人沉默了一会,琚冗低声说:“我以为……你会一直痛恨我。”
“是啊,我也以为我会一直痛恨你。”
白瑛嘴角掠起了一点薄薄的笑,他望向窗外,天边的夕阳从窗口照进来将他苍白的脸涂上一层暗红的颜色。
“我其实想不太明白,我明明比你高,比你帅,比你先出名,我应该事事都比你好才对。可事实并不是这样,在学校里,你不懂一点人情世故,话都不愿意多说,老师却说你什么都不懂才是最好的,像一张白纸,可以塑造出最生动的角色。连封紫儿那样到处攀高枝的女人那个时候看中的也是没有什么名气的你,而不是我。我其实一直都很讨厌你,不是因为嫉妒,就是讨厌,讨厌你那种与世无争却还在努力上进的样子。可你又总是对我那么好,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我。有一次我故意把你灌醉了,问你为什么要和我做兄弟,你傻乎乎地笑着跟我说,因为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因为我们是亲兄弟……”
他说到这忍不住从胸腔里笑出了一声,琚冗抿住唇,抬起湿润的眼睛看着他。
“那年你拍戏摔伤了腰,我一点也不想给你输血,我都已经从医院离开了,却鬼使神差地想到你说的那句‘亲兄弟’。我的亲兄弟,我怎么能不救?琚冗,我问你,在我比你强,比你好的时候,你想过要超越我吗?嫉妒过我吗?”
“没有。”琚冗真诚地回答,“在我心里,你永远像哥哥一样,照顾我,帮助我。你是能照顾我帮助我的人,理应比我好。”
“可是我嫉妒过你。明明我什么都比你好,什么都比你强,别人提到我的时候,却总要将我打上你的标签。特别是你红起来以后,我身边每个人都跟我说,白瑛,真羡慕你啊,有琚冗那么好的朋友。有导演来找我拍戏也说,你是琚冗的好朋友,一定也不错吧!你体会过那种感觉吗?真是令人发狂。那天我姐跟我说,你涉毒被封杀了,我想了那么多办法想要抹黑你,我以为终于看到你摔了一大跤,我会很高兴,可我……一点也没高兴起来。”
他停了下来,敛住了眼睛里的湿意才看向琚冗说:“我已经这样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再毁了你。琚冗,你能原谅我曾经对你的那些伤害吗?”
“哥……”
琚冗哽咽着喊了白瑛一声,他再发不出声音,他伸出手紧紧地拥抱住白瑛,白瑛也拥抱住他。这两个曾经失去过彼此的男人,像真正的兄弟一样再一次拥抱住彼此。
连回清和白珑站在房门外,看到他们两个终于和解,白珑撇开脸,悄悄地将眼角的泪珠抹去了。连回清为琚冗高兴,眼睛里也是一片湿热。
天快黑了琚冗和连回清才从戒毒所离开,白珑一路送他们出来。
琚冗又向白珑道谢:“珑姐,这次还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们及时抓到封紫儿,我的事也不会这么快就查清了。”
白珑笑着说:“抓捕犯罪分子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有什么好谢的。要说抓封紫儿这件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这个小丫头,”她指了指连回清,“看她瘦瘦小小的,风大一点我都怕她被刮跑了,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大!你被拘留以后,她天天跑来找我,那天我们接到线报找到了封紫儿藏匿的地点,我们出警去抓封紫儿,不知道她怎么也跟着跑去了。这个封紫儿还真是个疯子,竟然纵火以死拒捕。你不知道那火有多大,那么大的一个厂房都烧蹋了半边,多危险啊,这个小丫头竟然一头就扎进去,硬是将要死要活的封紫儿给拖了出来……”
白珑就像是被李长椿附身了,敞开了话匣子将当天抓捕封紫儿的经过全说了出来,连回清几次插话想要岔开话题也没能成功,她又使劲地向白珑使眼色,试图阻止住她,但白珑正说在兴头上,一点也没接收到连回清的信号。
“幸好她跑的快,不然就要给那个疯女人陪葬了,太不值当了。你没看到她那一头长发被火燎成了什么样,我陪她去理发店剪头发的时候理发师还以为她被人虐待,要报警……咦?回清,你眼睛怎么了?怎么一直在眨眼?是不是眼睛也受伤了?”
白珑终于看到了连回清的眼睛,早已经变了脸色的琚冗转过头,他盯着连回清,连回清还在向白珑挤眉弄眼的动作立刻停住了,她的脑袋在琚冗的注视下无力地耷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