琚冗和白珑道了别,回去的路上,他开车一直望着车前方,一句话也没跟连回清说。
回到城南巷的小屋子,他一个人闷坐在床边上,连回清知道他在生气,她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过了一会,又坐到床尾去,然后慢慢地挪到了琚冗身边。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
连回清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琚冗接着说:“我在生我自己的气。”
连回清刚舒开的那口气又重新聚到了胸口里,她低下了头,她不说话,琚冗也不说话,整个房间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连回清……”琚冗忽然这样喊她,“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还是你明明知道,却还不管不顾地要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她要死就让她去死,警察总会查清楚真相。时间长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你往大火里冲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出不来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从拘留所出来以后别人告诉我,你葬身火场的时候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吗?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了你,我该怎么活吗?这些你都想过吗?你想过吗?”
他起初还能压抑住自己的声音,越说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说到最后他几乎在吼。
他从拘留所出来的那天,听萧裴说的那些挑拨的话,他心中并不是没有一点波动。他是一个正常男人,他渴望自己爱的人能多在乎他一点。
但现在让他知道,连回清为他做了什么,他更愿意相信,他被关在拘留所的时候连回清还能高高兴兴地在理发店剪头发,至少这样能说明,没有了他,连回清也能好好地生活着……
连回清咬了咬唇,却什么也没有说。
琚冗说的那些她何尝不知道,琚冗早就从月亮湾搬出来,警察也已经去调了月亮湾的监控,嫁祸的事情早晚都会查出来。可如果封紫儿死了,就算查出了真相,多数人也会认定是琚冗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在一个死人的头上。
死人无法辩驳,死人不能认罪,再真的真相都会变得模糊不清。琚冗是公众人物,他以后还要拍戏,舆论的压力会叫他一辈子都直不起腰。只有让封紫儿活着,让她认罪伏法,才能真正还琚冗清白。
连回清一声不吭,琚冗更加恼火:“你那时候和我说,我们以后要互相坦白,我答应了你,我什么都和你说。连回清,你告诉我,你跟我说过什么?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好,你不说,那我来问你,你总该跟我说吧?我问你为什么把头发剪了的时候,你跟我说的是什么?你明明知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却还这样欺骗我!”
“对……对不起……”
连回清垂着脑袋,真诚地道歉。
但正在发脾气的男人,脾气越来越大,听了连回清那句结结巴巴的“对不起”,他把双手插进头发里,眼睛都气红了:“对不起?你跟我说对不起?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和我说对不起?你有什么对不起的?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连回清,我……我……”
他拍了那么多年的戏,饰演过那么多的角色,现在终于真正领会到“气结”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他站起身,扶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让自己快速地喘了几口气,又转过身说:“如果今天珑姐没说这件事,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你跟我说,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连回清连忙摇头:“没有了。就这一件。”
“没有了是吗?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真没有。”
连回清坚定地回答,琚冗忍气点点头,他指了指连回清齐耳根的短发问:“厂房都烧蹋了半边的大火,你冲进去就只烧到了头发?你是神仙下凡?”
连回清无措地眨了眨眼,她想要把头低下去,琚冗忍无可忍,又要吼起来:“你到底受了多少伤?”
连回清默默地把两只手臂上的衣袖撩上去,左右两边的前臂上裹了厚厚一层纱布和绷带,为了掩盖药味,她在绷带上喷了浓重的香水。
她的胳膊又瘦又细,像根发育不良的竹竿,受伤的地方包裹了纱布突兀地粗起来,显得她的胳膊更加的瘦弱不堪
琚冗的眼睛立刻红了:“还有呢?”
连回清又乖乖地把左边的裤脚撩起来,她左边的小腿上也同样裹着纱布。她揪着封紫儿从火场里跑出来时浑身都是火,头发当时就被大火燎没了,胳膊和腿好几处烧伤和撞伤,琚冗从拘留所出来的前一天她还在医院住院。
琚冗蹲在她身前,查看了她左腿和手臂上的伤,又握着她的右脚踝把裤脚往上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