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小伙伴们先是惊愕,接着有两三个孩子跳到干涸的沟底去抢那两只鞋子。他们将鞋子高高地抛起,扔到了大路上,孩子们一哄而上将鞋子当成了足球,在路上踢来踢去。
这时,有个秀气的女孩子跑到这些淘气的男孩子面前,她就是潘家的小女子潘画。潘画阻止他们道:“你们快点停住!人家韦康康家遭难,你们咋一点同情心没有呢?”
孩子们纷纷散去,却有一个不知趣的小家伙耿着脑袋嬉皮笑脸地看着潘画,道:“你这么关心韦康康,你和他是啥关系?莫非你俩是两口子?”
潘画恼怒起来,她捡起地上的一根小树枝就去打那男孩。于是,在嬉笑声中男孩们跑开了。潘画提着鞋子去追康康,她向康康喊道:“咋能不穿鞋呢?这路上石子多,硌着脚了怎么办?”
康康却不搭理她,自顾自地大步向前走。潘画没有办法,只得尽自己的最大努力,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突然,康康哎呦一声惨叫就蹲了下去,不走了。
潘画吃了一惊,忙跑上前去,却见康康的大脚趾被一块尖锐的石头划破了,正渗出殷红的鲜血来。她忙将鞋子递给康康,劝道:“走路不穿鞋子,那咋行?”
见康康并没有接鞋子,她又劝道:“这双鞋子你将就穿一两天吧!以后,你可以让你妈妈再给你买双新的!另外,俺家里还有哥哥穿小了的鞋子,俺爸妈没舍得扔,你若是不嫌弃,明天我带给你穿!”
潘画的劝说起了作用,却见康康为难地挠了挠头,勉强地接过鞋子套在了脚上。两个人不再说话,肩并着肩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康康一心想有双新鞋子,因此上课时并不专心,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铃响起,他便第一个人冲出了教室,直接朝鲁湾村奔去。
康康想,母亲和奶奶都非常疼爱他,只要自己的坚持,最坏的情况是将撒泼放赖的手段都使用上,她们最终会答应他的请求的,即便买不起样式好看的球鞋,她们也会纳底做一双新布鞋给他。
康康走在村子里的大路上,远远地就看见姐姐二错在自家的压井旁洗衣服,她一边搓着衣服,还不时地抬起衣袖擦眼睛。康康感到很奇怪,就冲着她问:“二姐,你咋的啦?”
二错并不搭理他,而旁边倚着树站着的三姐欲言又止,也最终没有吭声,只是用手指了指家的方向。
于是,康康便继续朝家走,他看到自己门口围了不少人,还不时地从堂屋里传来悲凉的哭声。那哭声是母亲发出来的,这个瘦小貌不惊人的女人嗓门却又尖又高,底气十足,没有多少台词的哭声变成了如泣如诉的咏叹调。
听到母亲的哭声,康康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目前家里是这种境况,他买新鞋子的愿望算是彻底没戏了!
刚到门口,康康见奶奶从屋子里出来,于是就喊了声奶奶。奶奶却好像没有看到他,而是擤了把鼻涕,懊丧地对围观的村邻说:“俺咋贪上这个丧门星儿媳啊?整天哭哭啼啼的,没了男人,这日子就不往前过了?”
屋子里,母亲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哭着,旁边或蹲或站着几名同村的妇女。有个人劝道:“改她妈,茂昌走了,留下你们这些孤儿寡母的,是很可怜。可是,这一个家庭几张嘴,担子还等待着你来挑啊!”
另外一位妇女也劝道:“这个村里死了男人的家庭不止你一家,像西边的张寡妇男人死时,四五个孩子都还小,是她一人含辛茹苦地拉扯着几个孩子,他们家哪里比得上你现在的情况啊!你现在有婆婆,有闺女二改,她们都能多少帮你分担一些事!”
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叹息道:“俺们这些女人就是命苦啊!那些男人看似强悍,其实都是属玻璃的,坚强都是表面现象,其实内心特别容易破碎!鲁湾村死了男人的家庭不下七八家,这些男人大都在四十岁左右壮年撒手人寰,留下了几个嗷嗷待哺的小崽子。你瞧瞧,哪家的女人不是哭嚎之后选择了坚强!其实,没有了男人,俺们女人日子照样能过下去!”
听了这位妇人的话,女人又想起了自己的男人茂昌。是啊,男人究竟是什么材料做的,男人不是钢铁,而是块表面看似坚硬的易碎玻璃!当年的茂昌虎背熊腰的,健壮如一头大老犍,谁曾想几年以后竟然变成了一摊骷髅!俺的命真苦啊!
茂昌女人又抽泣起来,由于悲伤过度竟然口吐白沫昏厥了过去。许久,她缓缓地苏醒过来,像变了个人似的,旁若无人地道:“改她妈,去年俺家西瓜被偷,你打听到那些贼人的下落了吗?”
她抹了把脸,又指着门后说:“改她妈,这把鱼叉是俺韦家的传家宝,你可要将它收好!俺走了,村里那个男人若是来欺负你,你也可以拿它来防身!”
女人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像极了茂昌,屋子里的其他女人都大惊失色起来,有人尖叫道:“不好了,她被茂昌的鬼魂附体了,快请张半仙过来驱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