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音鹤问道:“什么事?兄弟,咱都是实在亲戚,有话你尽管说!”
郑运河哭泣说道:“趁我还能喘气,麻烦你找堆柴火,把我活烧了吧,化成灰烬,装在铁罐子里深埋,再压上两块大石头。省得让野狗刨出来吃进肚里,排泄得到处都是,多恶心啊!”
人们看到郑运河的狼狈相,都忍不住大笑。
斜眼青衣人也笑,说道:“兄弟啊,我和你闹着玩呐。跟你说实话吧,你死后葬在一斜坡处,枣树不少。”
郑运河一愣,又惊又喜,破涕为笑,郑家祖坟就在一土岗南坡枣林中。他抓起一把沙土扬向斜眼青衣人:“这事能开玩笑嘛?这是咒我啊!”
斜眼青衣人哈哈大笑,抽身躲开,并不动怒。人们见这些青衣人滑稽大度,疑虑顿消,再不恐惧。
一鼓肚青衣人又从东厢房走出来,喊了声:“我也有点小手段,给大家耍耍!”
人们定睛观瞧。只见鼓肚青衣人拿出一杆旱烟袋枪,装上烟丝,点燃后,深深一吸。烟袋锅中烟丝明亮燃烧,瞬间晦暗。这青衣人鼓着腮帮子,口唇开启,一缕青烟缓缓吐出。
烟气翻腾糅合,竟然化成龙形,摇头摆尾,双睛如电,鳞甲光耀,在小庙上空盘旋流连,隐隐间,传来风雷之声。
大家仰面观看,拍手叫好。
鼓肚青衣人又吸了一口烟,轻轻吐出。白烟袅袅,化成一只玉凤,“兮呀”幽鸣,展翅旋飞,长尾飘摇,妙曼轻盈,与青龙相对飞舞。
人们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看得痴呆。牛头面有得色,马面负手而笑。
须臾间,一声脆响,轻烟散去,龙凤消逝。
大家拍掌叫好,赞不绝口。华老先生对冯音鹤说道:“今夜,龙凤献瑞,你和郑氏必定能白头偕老,夫妻**。”
一圆鼻子青衣人走出,怀里抱着一大酒坛,扯开嗓子喊道:“兄弟几个中,数我没本事,就会喝酒,谁敢和我拼!”
张永三大步向前,昂首说道:“我来!”
圆鼻子说道:“兄弟,别逞能,和我赛酒,可得有好肚量!人生自古谁无死,最好是醉死!我这死鬼酒量可大!”
张永三撇撇嘴:“不就一点酒水吗,能奈我何?”
圆鼻子上下打量张永三,点点头,摆出两个大搪瓷缸子,倒满酒,自己端起缸子,说道:“我来的时候,你已经喝下不少酒,公平起见,我先喝两缸子,不占你便宜!”说完,一仰脖子,咕咚咕咚一气喝光。抹抹嘴,又喝下一缸子,摇摇晃晃,鼻子发红。
人们大声喝彩。
圆鼻子又倒满两个搪瓷缸子,张永三伸手拿过一个,一气喝下,额头冒出汗来。
圆鼻子说了一声:“爽快!”也举起缸子,一饮而尽。
牛头说道:“都是好酒量!”
马面说道:“都是大酒包!”
张永三和圆鼻子又各自喝四搪瓷缸子酒,肚腹鼓胀。张永三腿脚不稳,口齿含糊,脸红如布。圆鼻子也前仰后合,东晃几步,西晃几步。
张永三舌头发直,含糊说道:“这位……兄弟……酒喝的痛快,实在喝不下去了,我认输!”
圆鼻子也醉得神志不清,说道:“对对……酒逢知己,输赢算什么?好长日子没喝这样多了,痛快!”
张永三向前搂住圆鼻子,双眼流泪,说道:“兄弟,好实诚的兄弟,我怎么没早遇到你?”
圆鼻子也哭:“大哥啊,相见恨晚啊!都怪小弟走得早,咱哥俩没缘分!今儿碰面,也是老天开眼啊!”
士兵们一看张永三喝多了,拉他到帐篷里休息醒酒。屋里的青衣人也赶出来,拽圆鼻子进东厢房。
张永三回头对圆鼻子说道:“兄弟啊,以后你可得常去恩平军营找我,咱们一醉方休!兄弟你住哪啊?我好去找你!”
圆鼻子感动,冲张永三喊:“大哥啊,我就住地下!”
众人惊恐,脊背发凉。斜眼青衣人把圆鼻子推到屋里,和众人解释:“我们老家就住‘堤’下,河堤下面的一个大村!”
人们才缓过神来,一奢香楼的姑娘直拍胸口,说道:“俺的娘啊,有话说明了,我以为住地下阴曹呐!”
闹剧过后,花鸡婆见众人有些倦怠无聊,走到人群中,喊了一声:“深夜难熬,愿不愿意玩几把麻将!”
小五子惊喜,问道:“带牌来了吗?”
花鸡婆洋洋得意:“咱是干啥的?早给你们准备好了!”几个姑娘从马车上提回十几个包裹,打开后,一包一包的都是崭新的竹制麻将牌。
士兵们嗷嗷叫好,精神振奋,提着麻将钻回帐篷,重新铺好草席子,兴致勃勃,吆五喝六,玩起麻将。
郑家男人们也觉得手痒,拿过一副麻将,回到帐篷,赌耍起来。
郑家女眷们躲到一个帐篷里,和郑氏叽叽嘎嘎笑不停。
北面正殿内,土地公吃尽了盘中的臭豆腐,心满意足,不断喝茶水漱口。华老先生年老体弱,体力不支,歪在草席上靠着墙壁打盹。
牛头和马面也在正殿歇息。马面从东厢房里偷拿了一瓶郑氏所用的搓脸油,举着镜子,一边照,一边往脸上抹油。牛头躺在草席上,翘着脚,盯着马面看个不停。
马面得意,问道:“老家伙,瞪着牛眼看啥?”
牛头慢吞吞说道:“你的脸还真白润,像水豆腐似的!”
马面脸红,嗔骂:“老色牛,贼心不小,怎么着?馋了?想吃老娘豆腐!”
牛头撇嘴说道:“没胃口,我喜欢的不是稚嫩豆腐,寡淡淡的没滋味。还是经年腌制的臭豆腐好,别看臭,岁月酵酿,虚华尽去,返璞归真。一口咬下,百味丛生,臭中返香,越品越有滋味!”
马面柳眉倒竖:“蠢牛,清白女人看不上,专找臭婆娘。”
土地公正漱口,听得这话,喜极而笑,漱口水直接灌入气嗓,干呕咳嗽,吐出一摊白沫……
众人喧闹,花鸡婆却悄悄走进东厢房,扑通一声跪倒在斜眼青衣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