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又被推开,两个系着碎花围裙的小姑娘提着红漆饭盒进来,把酒菜摆在圆桌上。一盘烧鸡,一盘烤鱼,一壶白干酒。一小姑娘伺候桌旁,斟酒倒茶,一小姑娘提着饭盒再去传菜。
舅甥两人肚子正饿,甩开腮帮子猛吃猛喝。吃惯草根,猛然面对佳肴,几乎晕厥。
菜肴不断送来,四喜丸子,清蒸**鸽,酱牛肉……两人来者不拒,大嚼不停,撑得翻白眼。
鸦儿嘴里嚼着肉块,就是咽不下去,肚子已经塞满,堵到喉咙上。长青道长抓起筷子,让鸦儿张开嘴,使劲往下捅,嘴里还说:“往下咽,可劲咽,吃了这顿没下顿了——这可是五百两金子换来的!”
倒茶的小姑娘见状冲外面喊:“千万别上菜了,再上菜,就要撑出人命来了!”
长青道长和高鸦儿挺着孕妇一般的肚子躺到床上歇息,高鸦儿闻闻雪白的绸缎被子,说道:“舅舅,这被子挺香的!”
长青道长打了几个饱嗝,点头说道:“咱也享受一会,出去后,嘴严实一点,别乱讲啊!”
一入夜,奢香楼的娇声荡语不断传到屋中。长青道长面红耳赤,心惊肉跳,如卧针毡,带着高鸦儿想偷偷溜出去,到华忠良老先生家“避难”一晚。
谁知,花鸡婆早就料到这点,客房门口安排人手护卫。四个扛枪的,两个提刀,逡巡盯防,两人只好消消停停地留在屋中休息。
花鸡婆也怕奢香楼的吵闹惊了两位“贵客”的酣梦。亲自到各处叮嘱警告:“别乱嚷嚷,做事动静小点。今晚,奢香楼来了贵客,就是捐了金条五百两银元七百块的那位大爷。警察局刘局长可说了,谁要是打扰了贵客睡觉,就绑他到牢里喂臭虫!”
这一晚,奢香楼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如同墓地一样寂静消停。
第二天一早,奢香楼雇来一头大红马。长青道长头戴八卦帽,贴身穿着奢香楼所赠的毛衣御寒,外面依旧套着那件当初郑氏所缝制的兰色长衫,不过已经被熨烫平整,脚上蹬着白皮鞋,不伦不类,招招摇摇。
辞别花鸡婆,长青道长骑上马,高鸦儿牵着缰绳,去了县署门口的小广场。
(写者杂记
本书中,长青道长和鸦儿从井中寻出黄金,才引出往后的故事。
其实,谁在孩童时期没有过“寻宝梦”?
我小学时,看过几个有关寻宝的童话故事,也起了寻宝之心。提着铁锨,在自家院里四处挖掘,臆想能寻出前人埋藏的宝贝。弄得院里坑坑洼洼,奶奶眼神不好,晚上出门摔了好几个跟头。
奶奶问我:“大孙子,你这是挖啥呐?”
我就说:“我想瞧瞧,地下有没有宝贝?”
奶奶大笑:“傻小子,这是咱家老宅,咱家穷了七八辈子,人没饿绝种就不错了,哪有啥宝贝可埋?”
我不甘心,问道:“咱家祖上就没富裕过?”
奶奶想了一会说:“你爷爷的爷爷倒做过买卖!”
“发财了吗?”我赶紧问。
奶奶说道:“发啥财啊?就是在集市上卖烧饼。烧饼没卖出几个,人倒被土匪绑走了,家里卖了五亩地,才凑够钱,把人赎回来,一条腿还被人家打折了!”
我彻底绝望,穷家破宅,霉运不断,看来真没宝贝。
奶奶眯着眼睛说:“孩子,别灰心,我对你讲,少埋怨咱家没兴旺过,你爷爷曾经做过‘旅长’!”
我惊喜:“都说爷爷当穷道士,没想到还做过大官,有这光辉经历,家里一定埋着宝贝!”
那时候,小孩都下军棋玩,知道旅长比连长和排长官大。
又有些疑惑:“奶奶,我爷爷这旅长是怎么当上的?没人议论这事啊!”
奶奶嘻嘻哈哈地说:“解放后,你爷爷从天齐庙还俗。村里养着十几头驴,让你爷爷当饲养员,不是‘驴长’是啥?”
“喔,这么个‘驴长’!”我差点崩溃,丢下铁锨灰溜溜地走了。
后来,我听村里人讲,爷爷当这“驴长”还有一些典故。
爷爷喜欢吹“呜啊”——就是唢呐,没人有闲工夫听,寂寞之余,他就给驴吹。
每次,爷爷吹完唢呐,才往石槽里放草料。时间一长,驴都养成习惯,听不见唢呐响,就不吃料。
后来,爷爷被安排去看守果园。新任饲养员没有吹唢呐的毛病。结果,驴不肯吃料。没办法,只好请爷爷回来吹一会唢呐,哄那这些死心眼的驴吃料。
邻村的支书知道后,笑得直不起腰:“奇人怪事就你村多,拉磨驴子也会摆谱,吃口草料,还要先听小曲……”
爷爷曾经对奶奶说过:“驴子性情倔,可灵性最足,它们腿上生着一块青斑,这是夜眼,能感触到人所不能察觉的事情。夜深人静时,如果驴子耳朵甩来晃去,而且连打响鼻,前蹄刨地,或者叼住人的袖口不放,那就是告诉人们,有不干净的东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