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鹏举经此一事,心智全失,萎靡不振,抽起鸦片烟,聊以**。最终,吸食过量送了性命。冯鹏举的老妻悲苦难抑,悬梁自尽。
父亲死后,冯音鹤书生习气,药铺疏于经营,亏空不断,乡下田产也变卖一空。无奈之下,到天齐庙中寻叔叔相助。
没想到,小庙中只一火工道人打扫庭院。细问之下才知晓,冯运举两年前已去江西龙虎山巡游访道,不知何时归来。
冯音鹤孤立无援,索性关了药铺,依靠出租商铺为生。又过几月,幼女生痘病亡,夫妻二人伤心欲绝,相对哀哭。
数年后,祸事依旧没有放过这家人。冯家乡下有一旧宅,内置暗室,原为隐匿贵重药材之用。冯家遭祸,旧宅无人打理。盗匪霸居其中,掠来良家妇女,捆于暗室,昼夜宣淫,伺机售卖。事情暴露,盗匪逃匿。官府查实,匪窟为冯家之产业,随以暗通匪盗之罪把冯秀才锁拿而去。
冯妻郑氏惊恐无措之际,冯音鹤同窗秀才俞世伦时时登门慰问,筹策谋划,并赠助银钱,出手阔绰,渐得冯氏信任。
俞家经营木材,家资殷厚,亲族数人在外为官,也为津门县豪族,连吴知县也卖他家几分面子。郑氏变卖商铺田宅,筹措银两,托俞秀才打点人情,说通关节。俞世伦能言善辩,冯氏了无心机,一来二去,两人有了苟且之事,四邻街坊皆知。
冯音鹤的授业恩师华忠良老先生在津门一县素有声望,见学生无辜落难,仗义援手,百计营脱,方使其获释。
冯音鹤出狱后,家财一空,秀才名籍也被革去,又得知妻子丑事,沮丧欲死。大笔一挥,写下休书,赶出门去。冯氏自知无颜申辩,伏在门口痛哭一场,回了娘家,不久,去俞府作了俞世伦的姨太太。
冯音鹤孑然一身,戚戚惶惶,索然灰心。时值家仆散逸,只能自炊饮食,生手毛脚,不慎引燃柴薪。大火连天而起,把仅存的冯家老宅烧了个房倒屋塌。冯音鹤流离街头,寒苦至极,几次自尽,都被人救下。
冯音鹤还有一妹,嫁于城西秀才高明远。高明远父母早亡,依靠祖传四十亩田地外租度日,家境倒也小康。夫妻二人情义深浓,见冯音鹤遭此厄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接冯音鹤至家奉养,冯音鹤总算有了落脚之地。
高明远曾游学于江南,见朝廷**无能,对内贪酷,对外献媚,国运低迷,民不聊生,心中愤懑,多与开明志士交往。冯音鹤到后不久,有人去县衙诬告高明远结交南方乱党。县衙捕快前来捉拿。幸亏友人通风报信,高明远夫妻二人把独子高鸦儿托付给冯音鹤照料,仓皇远逃,再无讯息。
当时鸦儿不足周岁,冯音鹤抱着他逃到沙河天齐庙里,火工道人识得是冯运举侄儿,伺候殷勤。半年后冯运举归来,他已经闻听家中噩耗,痛若锥心,自悔任性晚归,遇难不能相助,有愧于哥嫂。此时恼恨,已经于事无补,只能厚待侄儿。
冯运举见侄儿潦倒狼狈,心神颠倒,便让他精读道家典籍,练习道术,借以养性明智。对高鸦儿更是关爱备至,悉心教导,欲把自己的一身医术传于冯家仅存的骨血,唯恐冯家针法断根失传。在高鸦儿还不会拿筷子吃饭时,已能捏住细小银针扎刺。
冯家世传一小铜人,八寸多高,用锡铸梅花钉标注穴位,微如蚁首,再嵌入银线显示经脉。高鸦儿八岁时,便能一一指点出铜人身上所有穴位经脉的位置。
冯运举右手拇指有残,一般用左手行针,而鸦儿能双手共用,一起扎针。
待高鸦儿十岁时,辩穴行针之技已经纯熟。孩童皆易自满,不觉有点飘飘然,以为技止此尔,冯运举看在眼里。
初夏一日,冯运举领着鸦儿来到沙河野林之中,站在一树前。问:“鸦儿,你看这树可还有生理?”
高鸦儿见这树躯干焦枯,虫穴累累,叶片寥寥可数,且多萎黄,摇了摇头。冯运举悠然笑笑,左手拿出几根长针刺在树干鼓瘤之处,徐徐顺转。银针细弱如牛毛,却在冯运举的捻转之下,皆深入硬瘤。冯运举又让高鸦儿担来两桶净水,倒在根部。再转动银针数次,依次拔下,擦拭干净,放回包中,说道:“半个月后,再来看看。”
半月后,高鸦儿来到这树前,瞠目惊异,只见枝条生绿,嫩叶绽露,生机沃发。
自此,高鸦儿才知针术之绝奥,收敛心性,潜心苦学,技艺更精。
一日,冯运举问高鸦儿:“针术虽精,更应有敬畏之心,针能活命,亦能送命,稍有不慎,则能断人活路。”又领他来到林间,寻一棵旺盛柳树,左手持针,在离根一尺处遍扎长针一圈,每针逆转十次,没有拔出,说:“过几天,你再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