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有些含糊的，想必是因为脸肿了的缘故。

沈衍垂眸，喉结艰难地滚动，避开她的眼神，在她头上安抚似的揉了揉，然后走了出去。

窗外传开沙沙的树叶声，有些起风了。

姜予咬了咬下嘴唇，头颅低垂着，闷闷地也不说话了，手指甲抠着床单，直到沈衍拿着一条裹着冰块的毛巾回来。

──不是她之前的那条。

沈衍半蹲在地上，轻轻地用毛巾在她的脸上按压，像蜻蜓点水，明明在动，姜予也能感受到毛巾传来的寒意，却不像她之前自己敷时的疼。

这手艺，可以去按摩店传授技艺了。

两个人无声许久，还是姜予打破了这份静谧：“你的手不酸吗？”

“那你呢，”沈衍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脸疼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姜予却能听出很多很多的心疼，好像她挨了一巴掌不啻于有人在他心口上扎了一刀。

姜予轻松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我妈每次吵架总要伤筋动骨一阵子。”

“这是她第一次打你。”沈衍看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不知自己是愤怒多一些，还是懊悔多一些，“从前你们只是吵架，你那么厉害，这次怎么不知道躲一躲？”

姜予感觉沈衍说的每一句都好像让空气沉重了一分：“下回我接个动作片，练练功夫，保证下回她一个头发丝都碰不到我……好了，别敷了，我不疼了，真不疼。你这样我觉得好别扭。”

她挪开他的手，走到床头柜上拿了个夹子，把披散的头发夹了起来。路过沈衍时，小腿碰到他的手背，沈衍皱眉，看了眼她的打扮：“冷吗？”

“有点。”

沈衍关门关窗，开了个热空调。姜予看着他忙，总比摆着一副哀怨的表情给她敷脸得好。

“你别那么内疚，这事跟你没关系。”

沈衍说：“我没有内疚。”他只是心疼。

姜予自然不信沈衍的说辞，转移话题跟他分析道：“不过从姜璐瑶的话里就可以知道，大部分人觉得我们俩领证是你为了反抗沈家包办婚姻的儿戏。虽然刘氏和沈氏的合作黄了一部分，但对于二房而言，更重要的是你已经不具备什么威胁了。”

毕竟单打独斗的沈衍对他们来说，确实不具备成为威胁的条件。

沈衍想说，这些都不重要。就算不和姜予结婚，该做到的他也能做到。对他来说，这场婚姻确实是外界所说，是他抵挡不住诱惑，被美色惑了心。

然而，这些话他都不能讲。讲了，勾走他心的小狐狸就要逃走了。

暖黄色的灯光像一颗融化了的糖果，她扎头发时很随意，有一缕仍旧呆愣地绕在她的脖子间，收尾在她精致的锁骨上。

她神色间有些无奈，夹杂着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纵容，明明是她受伤了，可她依旧笨拙地转移注意力，又提起今天下午谈代言时，遇到的一个特别害羞的粉丝。

“她就躲在拐角的后面，偷偷看了我好久──嗯？怎么了？”她身子后仰，躲过他的手。

“你有一缕头发没有夹上去。”他闷闷地说，该收回的手没有放下。

姜予不是很在意，头晃了晃：“你是强迫症吗？不是很正常。”

那只手孤零零地呆在原地，姜予眨眨眼警惕地望过去：“干什么？”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沈衍神色萎靡，扫过她受伤的地方，声音低沉：“能不能把你的肩膀借给我哭一会儿……”

“你有毒吧，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

沈衍不由分说地上前，搂过她，将脸埋在她脖颈处。

淡淡的花香，是她早上喷的淡香水的味道。并不甜，反而闻着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沈衍贪恋着这股味道，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一只手不着痕迹地虚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拼命忍着，才没有把她狠狠地压进自己的怀里。

姜予愣住了，像一根木头一样，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推开。

不是，这动作是不是有点犯规了。

可沈衍可怜兮兮的样子，又让她有些忍不下心。确实是她受伤吧，也该是她求安慰吧……还能这样发展的吗？

“小予。”

姜予没好气地说：“干嘛？”

“对不起。”他蹭了蹭她的颈窝，好像真的要哭出来的语气。

就说他是内疚吧，还不承认，还要哭唧唧地说对不起，这幅样子要是被王之林看到，还不得刻上他的耻辱柱。

多大的人了，还可劲撒娇。真是的……

姜予手足无措，底气不足地说了句：“够了啊。”

但……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让这可怜的娃蹲在角落里长蘑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