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睁眼时,鼻尖是如沙漠一般咸涩的空气,硌得我的气管阵阵生疼。
眼前,是他俯身低头看着我,眼中的神色,迷恋,自责,怜爱,混合在一起,让我沉迷。他的黑发一缕缕地垂下,像瀑布一般。我愣愣地看着他,那一瞬间,我几乎就要相信时光真的会倒流,而我又回到了水晶宫殿。
可下一个瞬间,我却看见了Focaccia也站在我的床边,她的神色忧虑,好像我是一个得了重病的将死之人。
环顾四周,还是偌大空荡的床,窗外干涸的泳池,半秃的桃花树和伦敦特有的阴沉沉的天气。等我的目光再次在落到他身上时,刚刚那样的神色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一张略显疲倦的面容,好像一整夜也未曾睡过。
他的嘴唇还有被咬过的暗红色的血痂。脖子上亦有吻痕,是那样的红几乎已经不能称为吻痕,而是伤口。他衬衣领口的扣子掉了一颗,露出半道鲜红的挠痕。
我不禁怀疑地看向Focaccia的手,可是她的指甲明明是整整齐齐地,没有一点尖锐。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努力回想昨夜,记忆却被一阵阵剧烈的头疼侵袭,无法连续。
他看见我醒了,空洞洞眼神转向一旁,对她说道“麻烦你出去一下,我有事要和Kate单独聊聊。”
她轻盈的步伐一点点向外走去,就在她离开房间,“咔哒”一声,将门带上的那一刻。我和他同时开口“昨天晚上——”
我们都不愿打断对方,便同时停顿了下来,等想对方说完,又是一段死寂。
她的脚步在外厅的楼梯上越来越远,直到完全不见了。我又听见他极尽隐忍才能勉强保持沉稳的声音响起,“跟我走吧,无论曾经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是那样脆弱,没有丝毫的说服力,就好像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反问“走?去哪儿?”
他好像燃起一丝希望,也有了一丝气力,他说“去哪里都好,就我们倆,像水晶宫殿时那样,不好么?”
我心中苦笑,哪里还有这种可能,他又能带我走到哪里?天下之大,走到哪里,我还是招人唾弃的卑鄙小人,他还是万人瞩目的明星,早已永远都没有结果了。
我闭眼,缓缓地摇头,心已经荒芜.....
他一点也没有惊讶我的回答,深深地吸气,仿佛用了全部的勇气才再次拉起我的手。他在颤抖,他在恳求我,明知不可能,却偏偏还要最后劝一次“求你了,跟我走吧.....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
呵,我暗自哂笑,可笑,重新开始?Andrew的死,Diane的死早已是我们之间的一道鸿沟,又能从哪里开始?就算从头来过又能改变了什么?什么都不能改变。我推开他,靠着冰冷的床头,还是摇了摇头。
他彻底跌入了绝望的深渊,将头深深地埋入双手,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整个身躯都是一种痛苦的形态。
良久,他低声说道“为什么?你...情愿一个人,住在那个人的房子里,也不肯跟我走?”
他的嗓音疲倦沙哑,几近崩溃,最后的那句话,更让他痛苦地几乎连不成句子“难道我,除了....名望,真的对你一点价值都没有了么...?”
他说什么?那个人的房子?我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他到底想说什么?联系起他刚刚那几句不切实际的话,脑子急速地飞转,我想要解释给他听,却觉得喉咙干哑,几乎难以出声。我想起身喝水冷静一下,这才发现我的身体竟是如此虚弱,重心不稳,险些跌下床去。
我摇摇晃晃来到桌边,凌乱地在桌上翻着,可却找不到水。本该成套的四只酒杯,现在只剩下三只突兀地站着,我索性拿来一只,将桌上剩下的小半瓶红酒,尽数倒出,仰头就喝。
不料手中的杯子,却被他拽住。我抬头看着他,他的眼里是恐惧,对我深深的恐惧。